第663章 反将一军
“你们愿意付出什么?”沉吟许久,陈克复打破了舱中的沉默。
听到这话,一直紧紧提着一颗心的冯婠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不怕陈克复提条件,就怕陈克复会直接拒绝她。只要肯提要求,那就说明事情还有的谈。
而如今的她,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商量。如果岭南迫于萧瑀的逼迫,而归降了杨暕。那么接下来,岭南都将难有安定。而且她已经认定,杨暕如今的形势,夺天下并没有多少优势。早早的绑定在杨暕的这艘船上,岭南要付出的还有太多。
想到此,冯婠直视着陈克复的眼睛,轻启朱唇,“如果殿下愿意施以援手,那我岭南今后,将效仿当年圣母对陈氏太祖武皇帝所为,一十九郡之地从此归附于殿下,并且全力相助殿下争夺天下。”
说出这番话时,冯婠的心里还一点点的犹豫,父亲只是让她来寻找盟友。但并没有说要归附于对方,如今她许下如此承诺,其实是自作主张,甚至有可能得不到父亲的同意。
陈克复闻言稍稍沉默,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英俊的面庞之上,却看不出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我又需要付出什么?”陈克复淡淡的问道。
他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说什么隐语,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冯婠看着那个微微含笑的年青人,心里却升起了一丝紧张。从对方的表情中,她没有看出丝毫的真实想法。一个回答不好,也许前功尽弃。
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些紧张的道,“我们希望殿下能派一支水师舰队沿东南海岸而下,绕海抵达岭南南岸,派兵登陆支援我岭南,以对抗萧瑀。”
陈克复轻轻的摇了摇头,冯婠心中升起一阵绝望。如果陈克复也拒绝了她,那么岭南除了归降杨暕外,没有第二条路。
“殿下可以派遣文武地方官员到岭南,从各郡太守,到下面各县县令、县丞、县尉等官职,皆可由陈王任命派遣官员担任。”
陈克复依然没有出声。
冯婠那皓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半晌之后,有些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岭南一十九郡,可以依照河北各地的税制,向朝廷交纳税赋钱粮。”
“既然归附于朝廷,那么本来就应当由朝廷派遣任命地方官员,及征收税赋钱粮。莫不冯小姐之前所说的条件中,竟不包含这些?那可就没有什么诚意了。”陈克复淡淡的道。
冯婠长长的叹息一声,双眉紧皱,事到如此,她已经再拿不出什么条件了。就连她之前答应下的这些,都早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权利范围。
看着冯婠无奈的样子,陈克复微微一笑,“冯小姐,本王且问你一句,岭南一十九郡,是由你这个岭南圣女说的算,还是由岭南百越族首领冼家说了算,又或者是由你的父亲,如今的冯家当家,冯将军说了算?”
冯婠突然明白,原来陈克复对于岭南的事情十分明白,可笑自己还以为他对于远在海角的岭南并不熟悉,却不料人家早看明白了一切。怪不得他会是如此态度,原来他早认定了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才不想和自己浪费口舌。想到此,冯婠也不由的一阵挫败之感。
“冯姑娘不愿意说,本王也知道,如今的岭南,第一号当家的自然是冯氏的阀主冯盎当家。其次,则是百越俚族首领,也就是你的舅家冼家有很大的影响力。至于冯姑娘,本王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个刚刚得到的岭南圣女,不但不能与岭南圣母相比,就是连岭南圣姑也是比不了的。你虽然受你父亲喜爱,不过在岭南归属这等大事上,可是作了主的。”
冯婠听的面色通红,不由的有些恼羞成怒。自己如此低姿态,来向陈克复请求援兵,可陈克复不但不援手,还如此奚落她。想她在岭南,那也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如今到了中原,百般讨好陈克复,却受此冷落,如何受的了。当下玉脸一寒,瞪了陈克复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冯婠那修长的腿迈着急促的步伐向外走去,舱中诸人者不由的笑了起来。刚开始冯婠还确实像模像样的,可到后来,却跟一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冯婠一边走,一边听到后面的哄笑,一张脸更是火烧火烧的,恨不得转身指着陈克复大骂一顿,再抽刀砍上他几刀。只是终究有气馁,心下只想早点离开这里。脚步越发的加快了些,只是深更半夜,船舱中虽然点着牛油大烛,可终究有些昏暗。步伐一快,却没有注意到脚下,被一物一拌,当下一声惊呼差点摔倒。虽然虽然稳住了身形,可脚踝处却一股剧痛传来,脚扭伤了。
陈克复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此时看到她扭到脚,忙叫侍卫将她扶过来。
冯婠挣了几下,没甩开那侍卫,也只得被他扶了过去。
“本王刚才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冯小姐何必就如此动气呢。”陈克复笑着道。
冯婠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却是不想理陈克复了。
“冯小姐,你们既然是来求援兵,那总得有些诚心吧。本王才说几句实话,你这就气的要走人,只怕这天底下也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啊。”
“你既然不愿意援手,又何必说那些风凉话。人人都说陈克复乃当世英雄,可小女子看却不过如此。为子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将真正的利益放置一边,这岂不是轻重不分。这样的人,还怎么争夺天下。哼,今曰事不成也好,要不然,他曰你身败之后,我等还得再寻明主,岂不麻烦。”冯婠也不肯示弱,既然事情不成,这气也不能白受了。
鲁世深大喝一声,“放肆,这里岂容你撤野。”
陈克复挥了挥手,“不必如此。”转头又看着冯婠,“冯姑娘,本王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河北在东北之面,你岭南却在最南面。相距万里,路途遥远。你此来欲向本王求援兵,可奈何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终究远水解不了尽渴。本王就是真如你所说,调水师南下。可自流球到海南,这中间得多少时间。而到了海南之后,还得一南北上,穿越群山诸岭,这其间又得多少时间?再一个,以战舰运兵,就算本王肯拿出一半的水师战舰来运兵,恐惧也只能运个三四万人。”
“河北兵精锐,只要有三四万人足够矣。”冯婠激动起来。萧瑀只不过十万人而已,岭南虽然势弱,可把各族土兵集结起来,也是有不少的。只是岭南兵马器械铠甲不精,所以不敢与之敌。如果能得到陈克复的三四万人马,那足够应对了。
陈克复却摇了摇头,“冯姑娘太想当然了。眼下正是三月末,这天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夏天一到,岭南各地遍布嶂气,我麾下兵将大多是北人,姓不耐热。这等夏天入岭南,只怕水土不服,到时不但打不了仗,这些兵将还得全折进去。”这话却不是陈克危言耸听,古代之人,医药缺少。像这种北方将士到南方岭南之地去打仗,十分容易发生时疫瘟病,弄不好就是个全军覆没。当初隋文帝一征辽东,三十万大军入辽,仗还没打,基本上就全都死于水土不服及疫病之中了。
冯婠听到如此,不由沉默无言。
看到她这样子,陈克复也于心不忍。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水路不行,那就走陆路啊。如今河北尽为你部所控制,只要你抽调兵马,翻越大别山,不就可以到达山南吗?”冯婠突然又激动的大声道。
陈克复依然是摇了摇头,“我朝廷在山东、淮北本就没有多少兵马,如今又大都抽调到了河北,准备河北之战。如今剩下兵马守卫江都等地都有些勉强,如何抽的出兵马来。再一个,就算我们能抽出兵马来,可这过了大别山,却还是李密的势力范围隔断着。要想救援岭南,得先击败李密的兵马。就算击败了李密的兵马,那么援军也必然有损伤,那时又疲又累,且兵马折损,还如何与萧瑀作战?”
“说了这么大半天,你不过是打借口不想出兵罢了。”冯婠失望的道。
“你这样说也没错,本王确实没打算出兵。”
“你!”
看她那俏脸含怒的样子,陈克复不觉暗笑,“本王是不打算出兵,不过却没有说不能解岭南之危啊。不过,既然冯姑娘不想听,那就算了。”
冯婠恨的牙直痒痒,可这个时候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是不能放弃的。只得长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那番冲动,脸上强打起笑容,恭声道,“但有一线希望,还请陈王施以援手,妾身与岭南诸族父老定不敢忘。”
鲁世深一直在旁边看戏,这个时候忙插嘴道,“怎么个不敢忘法?是不是冯姑娘对我们陈王殿下以身相许啊。我可记得,岭南冯家可是与陈家代代通婚的。如若姑娘嫁给我们陈王,这却不正是延续两族世代之好么。如此一来,岭南的事情,也就是我们陈王自己的家事了,那时,可敢不尽心么。”
那边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和杀人魔王罗士信两个家伙唯恐不乱,也都嘿嘿的坏笑着一起起哄,“就是,就是。我们陈王如此英雄,姑娘嫁给陈王也不会亏待了您。等咱们陈王将来当了皇帝,坐了天下,您怎么也能封个贵妃、淑妃啥的啊。还犹豫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想嫁给我们陈王,我们陈王都还不愿意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就把这舱中的气氛带到了另一个方向。郭孝恪等人本就是陈克复的心腹大将,一向亲近惯了的。这个时候,开陈王个小玩笑,大家也都并不当真,只是哈哈笑着,看那女子羞红了脸,欲嗔还羞的样子。
陈克复也嘿嘿的笑着,这些人本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而且都是些马上将领,向来粗鄙些。他们不像房玄龄等文臣,君臣间特有的亲近是别人无法羡慕的。陈克复也早习惯了他们,带兵的汉子就是如此,战场之上压抑的时候多,平时放松些也没什么。
冯婠恨的银牙紧咬,想骂他们几句,却又开不了口。最后转头看向陈克复,却见他只是在一旁微微笑着,倒像是他背后出的主意了。一时间又羞又气,只得将头低垂在胸口。
好半天,那些恼人的笑声还没有停下。
冯婠一顿足,猛的抬起头,眼中似喷火,狠狠的瞪着陈克复,“是不是我真如他们所说的一般,同意嫁给你,你就肯答应帮我们?”
“什么?”陈克复不由的一愣。
鲁世深一脸坏笑的大声道,“冯姑娘,你大声点,我们王爷没听清楚。”
“我答应嫁给你,但你得帮我岭南解决江汉的压境大军。如果你食言不守信诺,那么到时我将亲手来取你首级。”冯婠突然放声尖叫,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下子,舱中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鲁世深等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自己这个玩笑似乎开大了一点。一时讪讪的望向陈克复,不知道这下将要如何收场。这事情要是等将来传回到京城,要是被长孙王妃等人知道了,那自己还不得被骂死。
陈克复也伸手摸了下鼻子,笑着道,“冯姑娘千万别当真,刚才不过是这些家伙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罢了。”
冯婠伸出玉手,竖起一根似葱似玉的食指摇了摇,语气坚定的道,“不,这不是玩笑。这事情我刚才已经答应了,那么它就不再是一个玩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陈王乃是为王者,将来更是要君临天下。那么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金口玉言,岂是玩笑之语。不论如何,冯陈两家本来就有世代通婚之好,如今我既然答应了,那这事情就已经定下了。”
她的话音一落,舱中再次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鲁世深等人齐齐望向陈克复,眼神中尽是揶揄,而陈克复,此时看着说出那番话后,反而镇定的站在一旁的冯婠,却反而有些愣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