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钓到鱼了啊。”

废墟之中，冰石四散，唐三藏十分虚弱的挣扎着，缓缓爬起。

他看向远方的那个人影，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眼底更是带着些许失望。

“原本还...还以为是猴子活着...”

唐三藏仿佛是在吐槽着什么。

人影缓缓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那十分平凡的外貌，如果硬要说他身上有着什么特点，或许...

比较胖吧。

但他的眼神却是那般深邃，对着唐三藏微微躬身：“抱歉，来见你的，是我这头猪，令您失望了。”

“没有什么失望的。”

“早...”

“早在一个时辰前，我就猜到了。”

唐三藏终于站稳了身体，看着他轻声笑着：“如果是猴子，早在我露面的那一刻，就会冲出来，几棍子将我打死了。”

“而不是伪装成赐福者，去龙宫中争抢宝贝，却又暗中对他们给予一些帮助。”

“千年过去...”

“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

说到这里，唐三藏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不过，你的出现，至少证明了我的猜测，当年...的确有人从死人坑里爬出去了，而且是你。”

“死人坑...”

提到这三个字，猪悟能的眼中闪过些许怀念之色，轻声低语：“全部都是腐烂的尸体，腥臭的鲜血，残肢断臂...”

“哪怕这么多年过来，依然记忆犹新啊。”

“当然，最不能忘的，就是师傅您。”

“毕竟当年，是您亲手将我埋葬在那里的。”

猪悟能再次对唐三藏礼貌的弯了弯腰，但话语中却充斥着冷冽的锋芒。

唐三藏哪怕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却依旧露出淡淡的微笑：“在为师临死前，能替为师解惑么？”

“您问。”

猪悟能憨厚的笑着。

“我当年明明确认过，你的魂念已经彻底粉碎，肉身更是没有复原的可能。”

“为何又会活下来？”

唐三藏有些不解，疑惑探寻真相。

猪悟能笑容愈发憨厚，老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当年观音，赠予猴哥三根毛，但师兄只在狮驼岭，大鹏的阴阳二气瓶中用过一次。”

“剩下的两根，一根为我重塑肉身，一根为我重燃魂念。”

“如此小事，倒是让师傅困惑了。”

唐三藏恍然，轻轻点头：“难怪，我还曾好奇，当年猴子在面对那样的危局时，如果动用剩下的两根毛发，是有机会破局逃走的，但却死战不退，最终只留下一根棍子。”

“我只道是观音陨落，毛发失去法力。”

“却未曾想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那猴子口口声声的骂了你多年，没想到却将生的机会让给了你。”

说到最后，唐三藏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无法与那猴子在千年后再见一面，还是颇为遗憾的。”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猴哥，师傅您已经落荒而逃了。”

“而且会逃的特别快，特别狼狈，不会如现在这般，有时间感慨。”

猪悟能微微摇头，平静的讲述着。

唐三藏认同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尴尬：“的确，那猴子脾气暴躁的很，从来不会和人多说废话。”

“不。”

“是您的心中，始终对其充满恐惧。”

“这份恐惧，已经融入到您的骨子里，无法摒弃。”

猪悟能认真摇了摇头。

“你认为我怕他？”

唐三藏笑容收敛，微微蹙眉。

猪悟能认真点了点头：“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

唐三藏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荒唐的笑话，向后连退数步：“我会怕他？一个我只需要动动嘴，就会痛苦跪在地上的猴子，下贱的妖？”

“相比于当年，您如今似乎对自己的卑鄙，愈发的不收敛了。”

哪怕面对唐三藏如此的嘲讽，猪悟能依旧维持着憨厚老实的笑容，客观评价。

而唐三藏那张有些扭曲，狰狞的脸，在此刻也逐渐恢复平静。

“无论如何，你赢了。”

“现在的我，身受重伤，你只需要随意出手，就可以杀了我。”

“唯一令我遗憾的，就是死在了你这种下贱的生物手中。”

唐三藏嘲讽的笑着，伸开双臂，缓缓闭上双眼。

猪悟能却只是远远的看着，笑着摇了摇头：“师傅，我们相识，也千余年了，或许在虚伪这个领域上，您巅峰造极。”

“但在布局，算计，乃至于表演上来说，还是有些浮夸的。”

“您真的会恰巧失去最后一丝力气，中上仅剩一颗，重伤却又不至死的子弹么？”

“您明明可以游斗，拖延一些时间，将他们各个击破，却非要造就同归于尽的戏码。”

“而且还掌握的恰到好处，最后更是在准备杀老沙时，犹犹豫豫。”

“就差大喊一句：‘出来吧，我重伤了，没有佛力了，我很好杀的’。”

伴随着话语，猪悟能缓缓眯起双眼，看着唐三藏，憨厚的笑容中流露出些许的讽刺：“我虽然如今只是一头猪，但我当年...”

“可是天庭统领三十万水兵的...天蓬元帅啊。”

“我又没失忆，但为何...”

“这千余年来，您却始终觉得，我很愚蠢呢？”

“只是因为我的外形是一头猪么？”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解。

像是在询问，但更多的，却是那种无声的嘲讽。

唐三藏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远方的猪悟能，那种临死前的不甘渐渐消散。

换来的，则是绝对的冰冷。

“这份智慧，自我们相识，直至你死去...”

“都从未流露出来过。”

“倒是为师小瞧你了。”

他淡淡开口。

猪悟能再次恢复了憨厚的笑容：“因为我懒啊。”

“可你为何又突然不懒了？”

唐三藏好奇问道。

猪悟能依旧在笑，但却微微低头，就连语气都变得低沉了些：“因为他死了。”

“从死人坑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

“从今往后...”

“懒惰，蠢笨，这些词语，再也不能成为我的修饰词。”

“我要做的...”

“是承担起他的位置，为师弟们...”

“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