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1章傀儡之王(二)

＂呼。＂希尔南特公爵干笑一声，一耸肩道：＂正是因为你顺利完成了委托，带回了那什么鹰身女妖的头，我们才有可能在这种地方得以相见吧。如果连委托也没法完成就死在了黑森林，也证明你并不具备作为王的器量，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可以免谈。＂

亚瑟默不作声。

＂年轻人，我知道你的野心很大，我知道你在图谋着什么。我知道彭赞斯提督已经站在了你那边。

但我想知道，你值得吗？

现在的幼王亨利六世陛下实际只是个傀儡，而在他背后着这一切的沃里克伯爵。沃里克那家伙曾经承诺过我们这些领主，只要派兵支持他，他就会把法兰西打下来，并让我们分得一杯羹。结果呢？那无能的家伙只是平白消耗我们的兵力，战争却陷入泥淖。伟大的英格兰骑士团，坐拥数十万的精兵强将，手里又有我们引以自豪的强化重弩弓，却依然败给了法兰西一个来自乡村的小姑娘。这真是一盘赔本的生意。你又能否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另一个沃里克伯爵？让我们这些领主的[投资]变成赔本买卖？＂

亚瑟依然默不作声。不管是战争还是王权，在这些贵族们眼中不过是一场买卖而已吗。

＂没错，你消灭了鹰身女妖回来------不管它是不是真正的瘟疫源头------这证明了你自己身手了得。但一个人上阵战斗，和在幕后带兵打仗，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你真有自信能做好这一切吗？＂希尔南特公爵追问，＂如果你做得比沃里克还要蹩脚的话，那么扶植你为王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亚瑟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他于是不顾得罪希尔南特公爵的风险，开口反驳道：＂然而选择并非只有战争一途。＂

＂嗯？＂公爵眉头一扬，在耐心等着亚瑟把话说完。

＂沃里克伯爵主张侵略法兰西，他不断向你们这些领主索取，甚至向英国的老百姓索取，结果呢？从战争中获取的利益微乎其微，却大幅消耗着英国的国力。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样做必然会失败，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他而已，对吧？

所以够了，真的够了。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赞成这种战争继续打下去。法兰西这种啃不动的硬骨头，即使强行去咬也没有味道，只会损伤牙齿而已。还是让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早点结束吧。＂

希尔南特公爵的眉头再一扬：＂所以主张和法兰西停战咯？＂

＂只要他们不打过来我们不攻过去，是的。这对谁都好。＂亚瑟直截了当地答道：＂我想公爵您也一定早有这种想法了吧？只是贵族们一贯支持亨利六世陛下以及沃里克伯爵，现在突然改变主意实在不好找台阶下。所以你们才需要一个口实------比如亨利六世陛下的王位并不正统，英格兰王位的正统继任人另有其人------之类的。＂

亚瑟说这话的时候拖长了语气眯起了眼，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尽管这并不是他平常爱用的表情，他实际也没有老谋深算到那种地步，但，凡事靠演技，说不定这演技在希尔南特公爵面前行得通呢？

他说话的同时就一直观察着公爵脸上最为细微的感情变化。他看不到愤怒，看不到疑惑，反而从公爵的脸上隐约看出了一丝欣喜。这时候亚瑟便知道，他的话起效了------哪怕只有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在起作用。

听完亚瑟的话，希尔南特公爵思索了很久，才总算开口回答道：＂你也许是对的，亚斯兰先生。无意义的战争一直在延续，消耗了我们无数的人力物力。也许是时候收手了。什么都得不到，也比一直损失下去要好。＂

＂我承认好了。＂他瞪眼盯着亚瑟：＂你，或许比沃里克伯爵、比亨利六世陛下都要稍微好那么一丁点。或许这就是你作为王的资质罢。这副长相也和爱德华家族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血统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相貌能用来说服议会的贵族们。想从亨利六世陛下手上夺走大权，你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的。你目前缺的是名望，是认知度，是认同度。当你具备这一切以后，我们再来详谈夺权之事也不迟。＂

希尔南特公爵这态度，几乎和彭赞斯提督一个样。结果他们也是＂说好了会支持亚瑟＂，实际上还得让亚瑟一个人努力建立威望吗。

＂不过，要是我什么都不给你，就要你独自一人去努力，未免也太过不近人情。＂希尔南特公爵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金币，放在桌子上。桌子是木桌，他放袋子的动作也已经够轻了，但那一袋金币落在桌子上的瞬间还是发出汐汐沙沙的猛响，可想而知袋子里的金币份量有多重，数量有多惊人。

＂拿去吧。用这些钱雇一群身手了得的佣兵，再从我的骑士团里挑一位黑袍以下的骑士当你的副官。然后当你手里有了最基本的兵权，就去对付在本地作乱的盗贼团伙[拾骨者]吧。这可是双赢的结局，你树立了威信，我的领地里也少了一群害虫。同意不？＂

希尔南特公爵果然很聪明（狡猾）。塞了点钱给亚瑟，想借亚瑟之手帮他除害。同时也把自己骑士团里的人安排到亚瑟的身旁，好日夜监视者亚瑟的行动。这样做美其名曰是为了帮助亚瑟树立威信，实际上却一举多得，而且大部分的利益最终都归他所有。这老狐狸真是老谋深算到了极致。

＂如果只是区区一个盗贼团的话，我和贝迪两个一起出手，就能将之全灭。其他人不过是个累赘。＂亚瑟哼道。钱他当然是想要的，但佣兵他不想请，更加不愿意让希尔南特公爵安排一个监视者在他身旁。

＂我不知道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好，亚斯兰大人。＂公爵又抽了一口烟，呼出烟圈之后再缓缓答道：＂但我也说了，这次可不是在考验你的[单独作战能力]，而是在考验你的[作战指挥能力]。想具备真正的王者资格，[作战指挥能力]比[单独作战能力]重要得多了。身为王，你总不能每一场战斗都奔走在战场的最前方，用性命和敌军硬碰。那是一名莽夫才会做的事情，不是王者该做的事情。什么[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实际却并毫无意义。＂

亚瑟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希尔南特公爵是对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他们这个异世界里的人，战斗力可比九百年前亚瑟的原世界的人，差得多了。那是从装备到战斗技术上的，全面的弱小。而这样弱小的人组成的世界里，一般而言，指挥官当然不敢亲自上战场冒险。

贞德当然是个特例。而且她是个乡村出生的小女孩，不是什么王者，法兰西的王公贵族们推她到战场最前线去冒险，丝毫没有半点心疼。

＂也罢。＂亚瑟眨了眨眼：＂在你的骑士团里，黑袍以下的骑士是个什么概念？黑袍是指挥官级别的骑士，对吧？也就是说除了指挥官级别的骑士，其他骑士都能选咯？------哪怕是见习的？＂

＂是的。＂希尔南特公爵道：＂当然，我也有好几个推荐的人选，都是精明能干的人才。就看你要选哪个了。＂

公爵推荐的人选，当然，无一不是他的心腹重臣，或者心腹重臣的家族子弟。毕竟那是公爵安排到亚瑟身旁监视亚瑟的骑士，素质又怎么可能差。虽然公爵嘴上说是让亚瑟在骑士团里任选一人做他的副官，但实际上亚瑟选人的过程就是公爵测试亚瑟作为王的器量的过程。要是亚瑟乱选人，选了一名无能之辈做他的跟班，公爵那边的评价或许也会同时降低吧。

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按着公爵给他设好的局来走。即使是有求于人，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也并非亚瑟王的风格。他必须在这有限的选择范围之中找寻突破------找到一个既不会让公爵对他的评价变差、又不会轻易让公爵控制着他的方法（人选）。

＂选择副官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我还是不看你的推荐了。＂亚瑟道：＂可否给我许可，让我在你的城堡里实际走一圈，从你的骑士们日常工作之中看他们的素质，并从中挑出适合的人选？＂

公爵又抽了口烟，思索了一下：＂可以。这样更公平。＂

他取出拳头大小的、一个勋章般的东西，交付到亚瑟手中：＂这是我家族的信物，你先带着吧。在城堡里走动时，如果有骑士想拦阻你，出示这个信物，便能让你一路畅通无阻。以一天为期，你就在我的城堡里好好找寻适合的人选吧。＂

＂只要是黑袍骑士以下的人选，真的全都可以？＂亚瑟再一次确认道。

＂只要是黑袍骑士以下的人选，全都可以。＂希尔南特公爵也斩钉截铁地道，丝毫不带半点犹豫，仿佛对自己的计划有着过度的自信。

＂很好。＂亚瑟邪魅一笑，拿着钱和信物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