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4章阻力

翌日，早朝。唐凌依旧没有上朝，主持朝政的是上官秀。

令在场大臣们深感意外的是，连日来被关押在大牢里，要被陛下择日问斩的韩烨，竟然出现在了朝堂上。

韩烨这次之所以要被问斩，其一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他坚持不肯回救上官秀，所以才惹恼了陛下。

这次，上官秀刚刚抵达西京，第一天上朝就和韩烨碰到了一起，大臣们感觉这次的早朝恐怕不会太平。

早朝开始之前，上官秀的周围便围满了大臣，问好之声，此起彼伏，反观韩烨那边，周围五米之内根本没人，所有的大臣都躲他远远的，好像离他太近就会被传染上瘟疫似的。

这当然很好理解，要问现在谁是朝堂上权倾朝野之人，那自然非上官秀莫属。

他本就是风国的国公，大将军，掌控着全国兵权，现在朝廷又被迫迁移到西京，到了上官秀根基最深的地步，他在朝中的地位，已无人能撼动。

韩烨得罪了上官秀，那还能讨到好吗？现在谁与他走得近，那就是在存心自找倒霉呢。

早朝的时辰已到，女官站在空无一人的龙椅旁，高声唱吟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启奏！”军务大臣杜宪跨步出列。

和众大臣站在一起的上官秀，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杜大人所奏何事？”

“微臣追随陛下，从上京突围，千里迢迢，来到西京，路途艰辛，九死一生，可微臣在西京分到的官邸，竟然只是一座三进的小宅，这不仅与微臣的官职不符，也有损陛下之威严，还望殿下明察。”

上官秀暗叹口气，现在的西京，大街小巷上都睡满了人，能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已经很不错了，可杜宪还在挑三拣四。突围之时，他说难以成功，主张与叛军和谈，突围之后，他又想住大宅子、大官邸，脸皮之厚，匪夷所思。【ㄨ】他说道：“杜大人，现在之官邸，只是临时官邸，等到西京局势稳定，各位大人的官邸都会进行重建，杜大人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杜宪正色说道：“微臣家眷百余口，家仆、家奴，数百口，这么多的人，挤在一座三进的小宅，哪怕是一天，微臣也忍受不了。”

上官秀脸色沉了下来，质问道：“杜大人忍受不了三进的小宅，可是杜大人知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官员是无房可住的？”

杜宪说道：“微臣只知道，顾青灵一商女，竟然可以住七进的大宅，而微臣身为朝中堂堂的二品大员，却只能挤在三进的小宅子里，这岂不被人笑话，风国大臣不如商女！”

上官秀声音上扬，说道：“顾姑娘是我的朋友，我让她住进镇国公府在西京的行馆，又有何不对？说来说去，杜大人是认为我的宅子太大，而杜大人的宅子太小，要不，我们对换一下如何？”

他这句话，让杜宪身子一震，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急声说道：“微臣绝无此意！”说着话，他下意识地看向蔡霄。后者看都没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杜大人，非常时刻，就不该再斤斤计较了，还是先忍一忍吧！”

“是！是下官失礼，不分轻重了！”任务完成，杜宪站起身形，退回到本位。

杜宪抱怨房子太小，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牵扯出顾青灵。

顾青灵只是一商家之女，却被修罗堂安置在一座七进的大宅，这不符合她的身份，上官秀站出来说那座宅子是镇国公府的行馆，虽然让顾青灵的入住变得合情合理了，但又产生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他把一个女子安置在自己的行馆是何意？金屋藏娇不成？陛下知道此事后，又当如何处置呢？杜宪是站出来放炮的人，而在后面点火的人，是蔡霄。【ㄨ】

上官秀看看蔡霄，再瞧瞧杜宪，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自己黑了蔡魁不少的银子，蔡霄这是在为族人出头，找自己的不痛快呢。

他心中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他问道：“还有哪位大人有事启奏？”

朝堂上鸦雀无声。上官秀问道：“诸位大人都无事要奏了吗？”

又过了一会，财政大臣甘平出列，拱手说道：“殿下，微臣有事启奏！”

甘平是新上任的财政大臣，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之所以这么年轻就爬上如此高位，皆因他父亲甘林的牺牲。上官秀对甘平倒是很客气，含笑问道：“甘大人有何事？”

“国库本就空虚，此次迁都，又令国库耗损严重，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填补国库之亏空！”

上官秀大点其头，说道：“要解燃眉之急，还需靠朝堂上诸位肱骨之臣的慷慨解囊，身为大将军，秀责无旁贷，秀决定，捐款一千万两。”

噗！上官秀的话，让在场的大臣们险些吐血，一千万两，对于把持着贞郡财政大权的修罗堂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他捐款这么多，又让自己捐款多少？

他话音刚落，蔡霄出列，说道：“国公殿下，言之有理，老臣不才，也捐款一千万两。”在朝廷危难时刻，蔡家也是不含糊的，刚刚经历叛军之乱，让蔡家产业损失惨重，再捐出一千万两，定然伤筋动骨，不过蔡霄也很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朝廷不夸，只要蔡家的地位稳固，一千万两、两千万两，以后都可以很快的再赚回来，说是捐款，实际上就是在做投资。

蔡霄如此慷慨，让上官秀也颇感意外，从中也不难看出来蔡家实力之雄厚，根基之深，可谓是深不见底。

上官秀和蔡霄各捐一千万两，等于是把大臣们都逼近了死胡同里，只能捐出巨资，别无它法。就连一向属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邱毅，这次都捐出了五百万两的巨资。

大臣们林林总总的捐款，加到一起，超过了五千万两，看起来数额很巨大，但把这些银子放进国库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甘平的原则是，有就比没有强，五千万两入库，也等于是给国库垫了个底。

他拱手说道：“殿下，光是大臣们的捐款，微臣以为还远远不够，当组织贵族与商贾进行募捐，以弥补国库之不足！”

他这话没人反对，还得到大臣们的一直支持。自己已经捐出这么多的银子，又怎么能便宜朝堂之外的那些大户？不让他们捐个倾家荡产都是便宜他们了。

甘平心满意足的退回班列后，上官秀向女官瞥了一眼，递去个眼色。女官唱吟：“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无事启奏！”众大臣异口同声道。

上官秀环视一眼，说道：“既然诸位大人都无事启奏，那么，宣旨！”

随着他的话音，女官走到龙书案前，从上面拿起一份圣旨。在场的大臣们同是一怔，他们还真没想到，陛下有圣旨在这。

人们纷纷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女官打开圣旨，高声唱吟，圣旨的内容先是狠批了前内史大臣宋晟，历数宋晟之罪状，而后，在接下来的内容中，对韩烨的忠心和能力，又大加褒奖，直到圣旨的最后才说到关键，提升韩烨接任内史大臣一职。

这份圣旨宣读完，就仿佛一颗炸弹投入人群中，人们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猜到陛下会在近期任命新的内史大臣，私下里，也都在猜测，陛下会重用哪一位老臣，可人们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启用韩烨，把年纪轻轻的韩烨放在了内史大臣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大殿里沉寂许久，大臣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上官秀，以为他肯定会站出来反对，可上官秀非但没有恼怒，脸上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似乎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决定。

蔡霄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内史大臣，朝中正一品大员，起码要具备三等公爵爵位，不知，韩大人现在的爵位是……”

“下官已无爵位！”韩烨苦笑着回道。他的爵位和官职，已经在他入狱的时候被唐凌一撸到底，现在的他，说白了就是个平头百姓。

蔡霄闻言，差点气乐了，一个被削掉爵位的罪臣，竟然要做内史大臣，这简直都成了笑话。他震声说道：“我国律法，非公爵爵位，不可做一品大员，陛下的这份圣旨……”

“陛下的这份圣旨，我觉得很好！”上官秀突然开口说道。

闻言，在场的大臣们脸色又是一变，上官秀非但不反对陛下重用韩烨，反而还支持？就连韩烨自己也十分意外，不解地看向上官秀，他的心胸当真宽广到这般地步了？

“律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活着的人，又岂能被困在死的律法之内？何况，大风律法，已存在数百年，随着世代更替，新老更迭，早已不再适用现在的风国。秀以为，废除旧律法，施行新律法，已迫在眉睫，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不知殿下所说的新律法是……”

“首先的第一条，就是打破只有贵族才能为官的原则！”

“这……这不是叛军推行的律法内容吗？”

“叛军之律法，也有它可取之处！”

“微臣反对，请大将军慎言！”蔡霄率先表达了不满，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接下来，在场的大臣们几乎有一大半都站出来表示反对。

他们倒不是存心站在蔡霄的那一边，与上官秀对着干，上官秀主张推行的新律法，这第一条就是要效仿叛军，除非贵族特权，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也触碰到了在场每一个大臣的核心利益。

因为有贵族的特权在，风国朝堂上的重要官职，轮来轮去，也就是他们这些传统的士族门阀子弟在做，一旦推行新律法，那么以后朝堂上的高官显位由谁来做，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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