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突然低下头，沉默了良久。

他艰难地开了口，“说起来，我们认识很久了，可是我有很多事情你是完全不知道，所以，你也可以有很多事情不让我知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何必刨根问底呢？”

“波特，我把你当兄弟……”

“我知道，能把领地内的军政大权全部交到我的手里，这份信任，波特已经感激不尽！”波特心中明白，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得太突出了，给弗朗西斯留下了一个与以前绝不相同的形象，所以今天，弗朗西斯不是在等自己问他什么问题，而是在等自己，给他一个解释！

一时间，波特险些按耐不住冲动，想问杜尘，你究竟用什么力量毁灭了十万鱼人？告诉我可以吗？我想用这种力量去找海族复仇，去为亡国的平民们重建故国……可波特更清楚，想听弗朗西斯的解释，自己就必须先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解释！

所以他说了那句话！两个人之间，何必刨根问底呢！

自己的身份关系到亡国遗民的生死，自己的背上……更是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弗朗西斯，我也不想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来欺骗你……迷茫，这是波特现在的感觉！

杜尘盯着波特看了很久，直到他侧过头去不敢与自己对视，忽地笑了笑，指着远方道：“曰后再说吧，凯西尼来了……”

目送杜尘迎上了奔跑而来的凯西尼，波特转身面向大海，缓缓地单膝跪下，捧起一捧还沾染着前几天鱼人血渍的泥沙，轻轻地吻了一下。

“弗朗西斯，你帮莉雅救了两千多个失去国家的孩子，莉雅还你一个繁荣的领地，这很公平，不是吗？何必一定要追问其他的呢……”

……

杜尘望着迎面而来的凯西尼，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多。

这混蛋小子变了，面容虽然还很稚嫩，但多了一股在最艰难，最卑微的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后才有的韧劲。而且他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纨绔混账的样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年纪很不相符的心事重重。

听到杜尘醒来的消息，凯西尼急匆匆地就跑来了，他有太多的问题，仰头盯着杜尘，大声道：“师兄，我想做个好皇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做才可以是一个好皇帝！？”

杜尘单膝蹲坐在凯西尼面前，故意看了看西方，“怪了，今天的太阳还是从西面落山哦，我的小师弟，以前，你不是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未来的好皇帝吗？”

凯西尼哼了一声，扭着头，“这不用你管，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老师说过，你是一个好领主，你的领土上没有一个饿死的乞丐！这个是我认可的事实，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就是这么简单！”

“呵，真是怪了哈，我的小师弟居然转姓了！”杜尘拍了拍他的头，却凯西尼倔强地躲开了，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一位好皇帝，但你先告诉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我，我就知道了，你别废话了，快说！”凯西尼急道。看杜尘含笑不语，他愈发急了，喊道：“我，我以前不应该打乞丐，以前的我是个混蛋！”

“仅仅是这样么？”杜尘摇了摇头，起身拍着他的脑袋，“想做一个好皇帝，第一步，你先想明白你以前有多混蛋吧！至于从哪里去想……”杜尘微微一笑，“我以前让你做过很多善事，帮助过很多的人，你想一下，如果你是那些被帮助的人，该会是什么样呢？”

凯西尼愣在了原地，陷入了沉思。

杜尘负手走向港内，“等你想明白了，就去城主府门前的广场！正午的时候那里会发生一些事情……仔细想一想你听到的，看到的！”

波特给杜尘提供了一份领地建设的详细计划，而鱼人灭绝的今天，就是他们正式启动的时候了！

在杜尘回到纽因港发表演讲之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上再次聚集起了过万的平民，相对于月前那场演讲，平民的脸上不用圣教的精神秘法，便涌现出了由衷的狂热！

鱼人全部都死光了，哈哈，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忧靠近海岸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野兽吃掉，我们可以再次下海打渔，我们可以不必绕过三座山脉，从海路就把货物运出去……没有了鱼人，纽因人心头上的一座大山也不见了……而这一切，都是弗朗西斯领主大人给与我们的！

近万的平民中，隐隐鼓动着一种燥热的情绪！而圣教的精神秘法更是把这种情绪煽动到了极致！

“赞美弗朗西斯！”初始杂乱，但渐渐整齐划一的吼叫声连成了一片！刚刚城主府的人传令说，在抗击鱼人袭城的战役中累的脱力昏迷，今天刚刚醒来的领主大人召集港内平民，将在正午的时候，对我们宣布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而现在，领主大人已经远远地从码头方向走来了……近万人群好似分开的波浪，主动给杜尘让出了一条道路，目视着他登上了中央的演讲台。

杜尘微笑着挥了挥手，在圣教秘法光华的映照下，人们安静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一万零八百人！”杜尘以一个数字开始了他的演讲，“在城主府的记录中，十几年来，我们纽因人中有一万零八百人丧生在鱼人的口中，这还只是可以查到的记录……在此，让我们为逝去的同胞默哀……”

在杜尘悲伤的语气下，广场上的平民黯然低头，更有些在最近鱼人袭击中失去亲人的平民，失声痛哭了起来。

“但是，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们……”默哀毕，杜尘猛地提高了语调，“那些该死的鱼人，已经不复存在！那些死去的同胞，可以安息了！”

“赞美弗朗西斯大人！”圣教人手的带领下，欢呼声此起彼伏。而杜尘含笑等待欢呼声弱了下去，话锋一转：“可是多年来困扰我们的难题不止有鱼人一个！大家请记住，一个月前袭击纽因港，让你们失去千多亲人的混蛋，还有那些陆地上的盗匪！”

随着口中的演讲，杜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光，是的，鱼人该死，可亚当斯和那个神秘的三爷，还有布罗克曼所代表的神秘组织，他们都该死！因为月前的大灾难，是他们三家一起搞出来的！

你们为了什么图拉姆之星打生打死跟老子没关系，可你们不该把祸水引到纽因港，害得老子的子民死亡千人，伤残过万！

这个仇，我已经记下！你们，必将付出代价！

深吸了一口气，杜尘大声道：“今天，我不想说什么鼓励大家的话，也不想说什么煽动姓的语言……我就问你们三个问题！”

他高高举起了手臂，“第一，我要彻底清除纽因河沿岸的盗匪，但我手中只有三千新军，这不够，远远不够！你们，能够在帝国法令允许的前提下，给我提供足够多的，不怕死的勇士民兵吗？”

“能！”声音震天。

“第二，我要在纽因河上游修建一座大坝来治理水灾，这是一个浩繁的工程，我的钱不够，你们，能拿着低廉的工钱，努力劳作吗？”

“能！”声音响彻了整座城市！

“很好，第三件事，鱼人毁了我们半座城市……”杜尘指向了残破的东南两个城区，“我要重建这座城市，而且，他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废弃多年的港口，我要把他建成兰宁南方，爱因斯大陆，乃至三大陆上最繁华的都市！”

平民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港口的居民，和大都会的居民，这是天差地别的身份！

“为了重建城市，你们当中可能会有很多人必须搬出现在的家园，让出自己的土地，虽然我会给你们丰厚的补偿，但我还是想问，你们愿意吗？”

这一次，声音迟延了一段时间，这才爆发出来，“愿意！”“我们的家，本来就是领主大人給的！”“是的，只要有补偿，我们愿意让出土地！”

声音很杂乱，但大多数的意见还是，愿意！

杜尘松了口气，这扩港为城的建议就是波特卷宗上的最后一页，牵扯无数的事情，他还真怕引得民怨沸腾。但是，一旦成功了……“那好，我宣布，从今天起，纽因港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历史，未来只有……杜尔克斯城！”

杜尔克斯城诞生的欢呼声中，台下的凯西尼愣愣地看着师兄，仔细琢磨着那三个问题，可他毕竟只有十二岁，这复杂的问题让他脑中想得快要炸了，但却依然没有答案！

他就这样苦苦地想着，直到演讲结束，平民散去，杜尘悄悄来到他的身后，沉声说道：“明白我那三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吗？”

凯西尼迷茫地看着杜尘。

“生命，货币，土地，这是平民们的根本，如果一个领主，能让平民们甘心为他献出这些，那他就是一个好领主！”

凯西尼猛地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那怎么才能让平民甘心付出这些？”

杜尘淡淡一笑，“很简单，给他们更多……”

他走进了城主府。

“给他们更多……”凯西尼默念着这句话，而这时候，纽因港，不，杜尔克斯城外的隐蟒山边际，康斯坦丁正在准备去让杜尘给他一个解释，可是，他们走得很慢，很慢，确切说，是在原地踏步！

“安迪！你……”

父子相认的激动过后，康斯坦丁忽然发现，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实在是有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