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无月。

所以即便是雪夜，能见度也不怎么高。

有呯呯的枪声，从暗夜中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联军营地中气急败坏的骂声：“王八犊子啊你们，有种特么的别跑啊，跟爷爷们干啊，打完了就跑，不追了你们特么又来，不让人睡觉算特娘的什么本事？”

听着这些骂声，一个排以班为单位分散开来的士兵们躲在暗地里嘿嘿直乐，心说要的就是不让你们睡觉——咱们今晚是没得睡了，你们想睡安稳了，那也是做梦！

这一夜，枪声就没有停过。

早上起来，满营地的都是连天的呵欠声，联军士兵们一个个顶着一双双大大的黑眼圈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东江保安团的人马太过无耻卑鄙，是后娘养的。

他们气的原因，倒不在于保安团的夜袭真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而是这些家伙冲过来放两枪，一旦炸营了就跑，追吧，情况不明，不知道有没有伏笔，不追吧，这些家伙就在营地远远近近的晃悠，时不时的来一枪，烦人至极。

到了后半夜，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联军拿出一半的兵力盯着，准备轮番休息。

可谁知道，对方居然有掷弹筒！

两发掷弹筒炮弹炸开，死了七八名士兵之后，联军们是彻底没法睡了。

士兵们呵欠连天，岳红山高崇海也是如此，顾康也没好到哪儿去，喝粥的时候都忍不住打呵欠。

高崇海便满眼绿光的挤兑道：“说了敌情不明，咱们不能随意前进，现在一千多号人被几十号人搅的一整宿都没合眼，这下顾副官你满意了吧？”

一直唱红脸的岳红山这次没劝高崇海，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别说唱红脸，要不是有李青台压着没法子，他真想直接一枪将这姓顾的都给崩了！

“高队长，我知道你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书，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顾康头也不抬的冷笑道：“要不然以高队长你现在的身份，还说出这种没见地的话来，顾某一定会觉得高队长你是猪脑袋了……”

“混账，你骂谁是猪？”

高崇海闻言再也按奈不住火气，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因为你的决定，现在咱们全军上下一宿没睡，军心浮动，你还敢说我是猪脑袋？别以为你有李团长帮你撑腰我高崇海就怕你——我告诉你，要是因为这事咱们联军此次出征东江失败，你顾康要负全责！”

倒是岳红山听到顾康的话神情一动，示意高崇海稍微冷静一点，陪着笑脸对顾康道：“咱们的确是读书少，顾副官你可是李团长手下的得力干将，还请顾副官你别跟我们两个大老粗一般见识，给解释解释？”

“岳队长，你这种态度就对了——不懂就问，没什么好丢人的，打肿脸充胖子，除了徒招耻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顾康阴阳怪气的挖苦了高崇海一通，这才放下筷子道：“不知道二位队长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越是被逼急了的狗，就越是爱咬人？”

高崇海闷哼一声，岳红山则腆着脸道：“倒是不曾听说，愿闻其详！”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狗并不愿意咬人，要是咬人，就往往是真被逼急了！”

顾康道：“东江保安团，现在就是那条被逼急了的狗——你们想想，昨晚咱们驻扎的时候，为何东江保安团不来夜袭？那是因为我们没逼到他们，而今天晚上我们扎营，他们却频繁偷袭，足以说明，我们这次强行进军，是进对了！”

解释到这个程度，别说岳红山，高崇海都有些明白了。

对方的夜袭，分明是因为联军的进军速度，打乱了东江保安团的计划，所以东江保安团才派出小股部队夜袭，试图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

看到二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顾康道：“看来二位还没笨到家——现在，我应该不用说什么，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这混蛋，老子真想揍他！”

出的门来，高崇海咬牙切齿的道，虽然顾康说的有道理，但一想到对方那高高在上阴阳怪气的模样，就一肚子的邪火。

“不光你想，我也想揍这王八蛋——可谁让人家是李青台的心腹呢？”

岳红山拍拍高崇海的肩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忍忍吧崇海——我这就去下令，全军开拔，向东江县全速行军，争取早点打完这一仗，早点回去猫冬！”

“一晚上没睡，还要急行军？”

“长官，你还让不让咱们活了？”

一听到要急行军，一夜没睡，疲惫不堪呵欠连天的联军士兵们简直是怨声载道，只是命令已经下达，他们要是不想吃枪子儿，就不得不听令行事。

雪还在下着，虽然不大，但两三天下来，地上的积雪也是厚厚一层。

联军长长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东江县的方向前进，一边骂娘。

轰隆隆……

刚刚开拔没有多久，先头部队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好几名士兵被炸的粉碎，七八名伤员躺在雪地里，哀嚎声震天，洁白的雪地上，殷红一片，几如盛开的红花。

“该死的，敌袭！”

“隐蔽，隐蔽……”

部队中，接二连三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长长的队伍里的无数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卧倒在地，挺起枪口紧张的瞄向四周，准备随时迎敌，有的小股队伍冲向了附近的高地，准备占据高地据守。

但是，根本没有敌人出现。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红山尖叫道：“快，派人前头去看看，有什么消息，立即汇报！”

不一会儿，跑去前锋线上打探消息的士兵气喘吁吁的回来，咬牙切齿的道：“是绊雷——东江县的那群王八蛋，居然在大路上布置了绊雷——狗日的就不怕没炸到咱们，却炸到了老百姓？”

他当然不是在关心老百姓的安全，他只是气不过。

更气的是顾康。

因为就这么一耽搁，又大半个小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