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快十四岁的少年，两个月不见便又窜高了一大截，头顶已经都够到了杨毅的耳朵，可以预见的，将来的杨安在个头方面肯定要比杨毅这个大哥高上不少，甚至会成为全家个子最高的那一个。

“都快有我高了……”

杨毅拍拍杨安的肩膀无不嫉妒的道。

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即便是在以前没来省城一家人紧巴巴的过日子，他也从不会抱怨，甚至偶尔在心底会感激，纵使过程艰难，但老天爷终于还是让自己带大了弟妹，没有给自己更多的磨难。

唯一遗憾的，可能就是自己个头不够高了——因为宋佳雯的个子在女人中算是比较高的那种，为了凸显自己的长腿还喜欢穿穿高跟鞋，当她穿上高跟鞋的时候看起来就比杨毅高那么一点。

虽然宋佳雯穿上高跟鞋的时候，那身段看着无比迷人诱惑，但杨毅始终觉得，男人还是要比女人高上那么一些才像话的，走出去才显得协调。

他无法阻止宋佳雯喜欢臭美的本质，于是只能偷偷埋怨老天爷没能让自己再高那么一些。

因此，看到这个小弟还不到十四岁就快有自己高的时候，杨毅发现自己心里居然酸溜溜的。

杨安便笑，倒不是他感受到了杨毅的心情。

在他的心里，无论自己长多么大的个儿，家里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永远是这个大哥！

他会嫌弃杨萍时不时的偷懒和不上进，会抱怨杨宽的任性和不懂事，唯独在杨毅这个大哥面前，他心悦诚服，所以无论杨毅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都只是笑着听着，扮演着乖弟弟的角色。

“下午观摩两台手术所以没回来，大哥你别生气……”

等杨毅说完，杨宽才为自己明明知道他到家了而自己却没有早点回家做解释。

“你有这么好的机会去学医，大哥只会替你开心，怎么会生你的气？”

杨毅笑笑，招呼杨安先去冲凉换身衣服去去暑气，自己则亲自去厨房热了些饭菜端出来，甚至拿了瓶酒道：“说起来，咱们两兄弟十几年，还没一起喝过酒，一眨眼发现你都长大了，今晚我们喝一点？”

这几个月学习医理，让杨安知道酒精对神经有抑制作用，而当医生，特别是在做手术的时候需要有一双极其稳定的双手，所以他根本不敢喝酒，也不想喝酒。

但见杨毅兴致这么高，杨安终究没有拒绝，只不过在喝酒的时候，只是浅尝辄止，眼带笑意的问：“大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二哥成亲了，跟那位白小姐！”杨毅道。

“白小姐是个好姑娘，倒是便宜二哥了！”

杨安道，又有些怅然若失：“可惜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成亲咱们家都没有一个人在旁边招呼着，爹娘要是知道了，恐怕都不开心……”

说话间，他的目光便看向了爹娘的牌位。

牌位前早已上了香，有青烟直上，几粒香火在灯光里闪烁，如同逝去的爹娘在默默的凝视。

杨安禁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杨毅拍拍杨安的肩膀，幽幽道：“看着你们这么出息，爹娘应该会开心的！”

杨安吸了吸鼻子才笑道：“大哥，二哥都已经成亲了，你跟佳雯姐的事，也该快了吧？”

“过阵子我先回去操办着，该置地的置地该做房子的做房子，等年底佳雯放假，你和她一块儿回来，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杨毅笑道。

“大哥你这些年这么辛苦，看到你成家，我想爹娘才是最开心的！”杨安道。

杨毅便笑，他也相信爹娘应该会高兴的，因为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替他们完成了他们没有机会完成的任务。

“弗兰克先生还好吧？”杨安忽然问。

嗯？

杨毅嗯了一声，他听出杨安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前阵子弗兰克先生发来电报，将西医堂交给我全权打理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安的眼睛在看着杨毅，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幻。

也因为这个原因，平白捡了一个在省城里颇富盛名的西医堂这么大的好事，杨安也谁都不敢告诉，他想要亲耳听到杨毅的回答，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确定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的大哥真的杀了弗兰克，自己也绝不可能因此而和大哥翻脸。

“你不会是以为我杀了弗兰克，然后电报也是我发的吧？”杨毅哑然失笑。

看到杨毅的模样，杨安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弗兰克先生人真的不错的，我真的不想他跟大哥你之间发生什么误会，现在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安安啊，你这心事重的毛病，真的该改改了——难道在你眼里，大哥我就是那种杀人如麻的魔王不成？”

没好气的白了杨安一眼，杨毅才笑道：“虽然弗兰克靠着这批军火大捞了一笔，就算我不满意，也最多将那些黄金抢回来，再怎么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他对我们家有恩，就算他该死，我也会给他一条活路，更别说他这次赚的钱，都是他该赚的，要不是他，恐怕我们最终找到了黄金，都没办法购买到军火——弗兰克将西医堂交给你打理，估计是这一把捞够了钱，准备回德国享受余生了吧？毕竟他来咱们国家，也是为了赚钱，现在赚够了钱，再留在这边也么什么意思了，而且局势又这么乱……”

杨安便想起了弗兰克在西医堂的时候，虽然这边物资匮乏，却依旧成天雪茄咖啡红酒不离手，一旦没有这些东西便如百爪挠心的模样，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等弗兰克先生回到德国，估计再也不用为这些东西供应不上而发愁了……”

“那是！”

杨毅想着弗兰克有了那么多黄金乐的后牙槽都出来了的模样，也笑道：“至少在德国，肯定不会出现在我们这边，有钱都买不到东西的场面，他现在又有钱——我猜，弗兰克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过的非常愉快的！”

杨安点头，心说这可能就是好人有好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