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文家
张金笙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典故,作为几百年的长江水系的湖泊,太湖几乎就是苏州、无锡、常州三地经济的发动机,不说这里的水源可以浇灌多少两天,这里的太湖运输也是非常重要的体系。
当然了,太湖此时想要进入长江,那些支流几乎无法行船,若是真打通了新水路,那可就是一门新的生意,难道这位长老是要妥妥的照顾自己生意?
李向前一笑,说道:“说起来,我有一事不明,我印象中,我们给漕运上的兄弟待遇堪称不坏,漕转海的补贴不少,为什么还是有不少人死守着这运河不去呢。”
张金笙一愣,尴尬一笑,说道:“这只怕就是小人难说的了。”
李向前问道:“只怕是有人担心,去了海上,就无法跟以前一样,混得那么滋润了吧。”
张金笙似乎有些惭愧,说道:“只求大人给条活路,本槽口几百号人,可都快解不开锅了。”
“锅啊。”李向前一笑,忽然指了指远处的龙舟,这些龙舟分许多家,此时船上的划船“运动员”正在不断来回在湖中奔流,就为了练习好最佳状态,而对面荫凉处的湖边,三三两两的有不少凉棚,估计里面的人也是来欣赏和监督自家力工如何驾龙舟夺冠的吧。
这里本是江南,要寻找懂水性,会划船的人简直就是在蒙古草原找会骑马的汉子一样容易。
不过呢,划龙舟比较重要的地方就在于,龙舟首先要有最快的流线型设计,可以搭载那些划船者的同时,还不要散架,而划船的人要用力一致,才能划出同样的动能,而第三就是,喊号子敲鼓的人,需要的是对于湖中的水文有所了解,每次号令划船者用力划桨的时刻,都最好的顺着水波前进。
这个活儿不好干。
李向前忽然指了指远处,那里的凉棚下,摆着不少桌子,有人正在桌子处大吃特吃,不亦乐乎,叹息道:“你看看,那边是哪一家你知道吗。”
“那该是文家。”
“文家?哪个文家,你居然认识?”
张金笙马上说道:“在吴县上上下下哪里不知,那是文文起先生家了。”
“文文起,这是个什么名字!”
张金笙解释道:“文家可是吴县名门望族,文起公当年怒斥魏忠贤,也是吴县的大才啊。”
李向前似乎慢慢懂了,说道:“你是说,这个家族姓文,还给孩子起的名或者字叫文起?”好吧,理解不了古人的怪癖。
张金笙慢慢说道:“这位文起官人是吴县文徵明的曾孙,可称是吴县累世的衣冠之家了,我还听说,这个文家与文天祥相公也是本家,只不过不同支而已。”
李向前倒是惊疑不定,文徵明和文天祥是一家子?喂喂喂,这是哪家编剧在胡思乱想?不过考虑到文姓不是张王李赵这样的大姓,他还真不敢断言,到底是不同家族的分支,还是牵强附会。
不说别的,当年春秋战国时候,三家分晋,荀氏中行氏智氏三家打的天昏地暗,阴谋诡计不断,这三家其实就是一位荀氏族长的三个儿子,最后一家分为三家。
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古时代,长子继承制度的合理性啊。
当然了,胡思乱想什么?他原本是打算以那家族为例,来说明一下什么的。
“啊,真是大家族啊,我想说什么来着,对了,你姓张,你知道张姓的来源吗。”
“不知道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两千年前,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姓氏,而当时中国的人口,百万都不能到,再减去那些战乱死去的人,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活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着相同的祖先,你跟那文家的人,难道你真的认为有差别?”
李向前知道这个鸡汤有些灌错了,但是既然已经开始装逼,就怎么可以停下。
毒鸡汤也是鸡汤。
张金笙却是惶恐的哂笑道:“小人这在水上吃饭的人,怎么敢和人家比。”
李向前知道这文天祥,文徵明,还有那个文文起老爷名头太大,不过还是冷笑道:“这我怎么不知道,起码我知道,水上惯有一种豪杰,接了豪客后,问问想吃板面还是吃馄饨,自然是财源广进,那种时候,这样的豪绅哪里有什么用。”
这话也重了,这想吃板面还是吃馄饨的花样,还是那水浒传里浪里白条张顺的勾当,传下来的,靠着一本小说为人所知,他本人就姓张,可惜水性与人家没得比。
李向前一叹,说道:“这文家也就是如此了,不过,以后谁知道呢?”
作为一名党员,以及曾经带兵的人,他可是知道,那个人的妈妈,可就是真正的文天祥后人,有着无数证据佐证,代系族谱堆得山高,他表弟还是文天祥传下来的23代孙,厉害不,果然是圣人后代啊。
不过,李向前心知肚明,这人不愿宣传这一点,本身就是为了反对血统论啊。
如果说按照李向前自己的私人利益,宣扬血统论,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说辞,对他是最为有利了,将来无论是生下多少娃娃,在长老们不会隐瞒藏私的教育下,肯定是高于其他人的孩子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有的人出生在罗马。
但是李向前又看到过那样情况下长大的孩子都是什么德行。
英雄豪杰怎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这话简直太对了,从根本上来说,一个自小衣食无忧,要什么给什么的孩子,再告诉他,他将来可以继承一辈子都话不掉的金钱与权势,那差不多就毁了。
后世的时候,权贵之家的孩子基本上都身处国外,被保护的好到爆炸,到了什么程度?一个全国前几位肉类加工大集团的老总女儿,百亿身家,到了国外却不过是一个酒保的玩物,可以随意被殴打。
那时代,基本上看不到某个凤凰男逆袭大小姐的消息,因为人家早就给送出国,甚至保护的完美。
完美到什么程度,李向前读书时候,碰见过这么一回事,一位背景深厚到不可思议的人物,属于家里长辈死的时候都要上新闻的那种,人家一不玩嫩模,二不包养女星,三没有企图谋取巨大利益,不过是利用家里投资拍了一部电影。
那部电影被吃瓜群众奉为经典,人民纷纷表示,这样的电影,为什么不能给负分啊,辣眼睛。
而三代男子发现自己的电影被人歧视歧视再歧视,却是怒不可遏,先是状告给自己评低分的网站是奉命行事,是帝国主义野心家颠覆我国的阴谋,他拍的那么好的一部电影,揭露娱乐圈黑暗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红不好?分明都是你们发坏欺负人啊。
三代很伤心,后果很严重。
但是这种行为,却得到了当时电影界上层的整体支持背书,无数所谓的专家学者为其加油。
作为一名吃瓜群众,李向前逐渐明白了这里面的缘故。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一个男人的优秀基因,在发财后,基本上都是娶美女的干活,于是下一代就只能继承他本人一半的基因,再下一代就只有四分之一的基因,八分之一的基因,如果努力跟不上,而没有制度性保护的话,那么分分钟就会造成阶级陨落。
李向前当时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那位毕导演的生活太过美好了。
从小吃的估计就是世界上最高级的食品,喝的是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只有上等人喝的起的山泉水,无论想要什么衣服跑车不过是说句话就好,说一句我想要可口可乐,秘书忙活一通后,马上告知,可口可乐已经被收购了。
而长大后做起了电影梦,自然是家族一路护航,秒进北大,硕士博士随便读,而遇见的专家叫兽都是肉麻夸奖:什么“目前北大将近一百二十年来出现你这么一个电影界的人士,又拍那么好的电影,确实很难得……”
什么“这个片子可能是一个电影人的指南……”
“至真至纯的商业和艺术影片,我觉得每一个镜头都很给力,每一句台词都很到位,邀请你明年一定参加金鸡奖的评奖。”
以这样的废物之身,可以号令一群电影家协会成员为其肉麻的吹捧,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发出末世哀叹。
李向前希望自己的后代可以过上他小时候想象不到的,那种锦衣玉食,衣食无忧,长大后开着跑车去每天做新郎的生活,但那绝对不是未来他们会蒙羞的理由!
所以,李向前是有个人利益所在,才是绝对反对血统论的论调的。
任何家学渊源的人物,实际上往往都是赶上了历史进程,个人奋斗又足够的努力的结果。
教育是什么?
李向前观察了一会文徵明的资料,发现这个孩子就属于这样。
资质一般,生于大富之家,因此能力不够导师凑,文受业于吴宽,学书于李应祯,学画于沈周,都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v,当然了,这个家伙11岁才开始说话,也让人不得不瞎想一下,怎么看都是穿越者的标配啊。
三代们往往可以拥有逆天的教育资源,但要求他们在本身的能力,或者人情练达方面真正超过几百倍人数于他们的**丝群们,难了。
当然了,在特定情况下,二代三代们还是喜欢站在劳动人民的对立面做事,那些龙舟绝不轻便,在进行了各种装饰,搭载了许多人员后,本身就很重,而为了加强这种重量,让龙舟可以挺过激烈的水流,可是很花力气的。
而此时日头偏斜,在湖中却热气缭绕,绝不好受,李向前却是看着那些汉子一个个光着膀子,累得浑身通红,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运动保护的概念,使用人力往往是以健康和寿命为代价,也不存在休息之类的活动。
好在这太湖虽大,但适合在湖边观看龙舟的水道本就不多,因此也不需要划出太远,就可以转弯回去再练习。
看了一通后,李向前忽然记起了什么:“这文家,是不是和唐伯虎很熟的那个?”
“是了,是。”
李向前心中有数,自然计算起了得失。
平心而论,对于这些文人,他是半点好感也无,哪怕突然有个紫薯颜色的胖子跳出来,打个响指,让他们全都消失,也不会妨碍长老会将中国代入工业化时代的道路。
但同样的问题是,这些人却偏巧是中华民族的精英,起码掌握了所谓国学的命脉。
后世的国学,当真是聪明人一听就躲,而愚民却愚蠢的朝前钻的东西,基本上类似于将人洗脑成奴才奴隶的知识。
但是,还真不能缺了这些人,那么,儒学的现代化改革就必不可少了。
李向前知道的是,新版的求是杂志,由于连篇累牍的介绍甲骨文的各种知识,因此在江南也算引起轰动,这就是好的进展。
当然了,此时的江南士心萎靡无能,光想着的是自己做高官后,如何巧取豪夺,对此兴趣不大,李向前很怀疑,真正有事业心,行动力的人,早已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了。
文家真心不知道行不行。
“根英,时间快入夜了,该回家了。”
文根英听到吩咐,痒痒然也是有些懊恼,盼了多少天,来太湖观赏景色,不过来来回回也没看到多少有趣的东西,到底不是正式赛龙舟的日子,怎么会有意思呢。
自家的龙舟队似乎也很有问题,虽然不懂,但暗暗比较,就是不如其他几家的那么快捷。
哥哥在催,要坐着回家,这时,凉棚外似乎有人拜访,哥哥和几个同辈全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收下了那封信。
这可是新鲜事,文根英连忙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哥哥文强看了一眼,立刻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抬眼看向远处,那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微微点头,转头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