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军的大旗在原先县衙的位置上飘扬着，旗子下面一个两尺高的高台，台子上面放了一张齐胸高的小桌子，是为杨小林准备的。邹容这一次没有再给他准备稿子，因为邹容知道，杨把总说话虽然没有自己写的那么有文化，但是很激情，很能蛊惑人心。

也就是这些嘉宾刚刚坐下，义勇军的队形排好还没有二十分钟时候，雷震春看到杨小林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走到那杆军旗的下面，一个箭步蹿上了那块平台。

雷震春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打开之后居然朝一边的藤井茂太伸去，藤井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雷震春就自顾点燃了一根，放在牛角烟嘴里面，一边吸着一边准备欣赏杨小林的表演，他很想知道，这个土匪头子在那个台子上面会说什么。

“诸位兄弟，我们今天在这里，是为了纪念上个月还和我们一起战斗，现在却已经牺牲了的一万两千七百四十名弟兄。请大家记住这个数字，一万两千七百四十。”

这就是杨小林的开场白，他说的很平静，说完之后他脱下了自己的帽子，低头鞠躬。下面的一万多士兵也同时一个立正，把帽子给脱了下来，和杨小林一样低头鞠躬。

嘉宾席上面的中国人也站起来了，俄国人也站起来了，藤井茂太犹豫了一下，最终也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杨小林直起自己的身子，挥挥手说道：“好了，大家都站直了吧，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所有人都把头抬了起来，杨小林的双手拍了一下，示意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他那里：“上个月，也就是公元一九零四年五月六曰，在延边一个叫局子街的地方，五团二营一连第三排排长徐苗山和三十多个弟兄死在哪里了。”

他的眼睛往四下看了一圈，嘴上没有停留：“我想这件事情的经过你们都应该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想说的是，那三十多个弟兄可以活着的，只要他们地道里面呆着，只要他们不出去，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可是他们出去了，为了局子街一千多乡亲的姓命他们站了出来，为了维护一个义勇军军人的尊严，他们选择了勇敢的面对敌人的枪口！”

杨小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笑了一下，那眼神的余光不经意的撒向藤井茂太：“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在这次战斗之前我多次向别人表达过我们的立场，我也一再向他们传达我们信息，我告诉他们这一片是义勇军的！是你们的！”

他在说最后两句的时候左手握紧拳头在旗杆上面砸了几下，向所有人传达着他的愤怒：“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把我们发出的声音当做是放屁！他们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们以为我们义勇军说出来的话跟畏缩懦怯的满清政斧的宣言并无两样！他们蔑视我们的存在！”

杨小林高高的抬起自己的头颅：“所以，我们别无选择！既然用嘴说话他们不听，那就用枪炮来说话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我知道你们和徐苗山那三十三个兄弟一样，愿意为了尊严，为了这里的老百姓流干自己身上的鲜血！告诉我，如果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还愿意去死么？”

“愿意！”

一万多人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雷震春感觉到一股震撼，他相信曰本人一定也感觉到了，在这一刻雷震春忽然明白了杨打鬼为什么能在辽东有这么高的声望，他做的事情真的很激情，而且他也懂得如何去激发这些人的激情！

“我和你们一样愿意！”

杨小林呼拉一下从那台子上面下来，几步走到那些士兵跟前：“所以，半个月之后，就在你们现在站着的这块地方，我们教训了那一帮家伙！在此之前他们居然让我去向他们赔礼道歉，他们好像不知道我叫杨打鬼，他们好像不明白你们是义勇军！”

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第一排的队伍往前走去，眼睛扫过每一个战士的眼神，那些战士都把自己的头扛的高高的，迎接着杨小林的目光。

“那帮家伙杀了我们的弟兄，居然还模大样的在我们的地盘上走着，我想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不敢这样了，因为现在他们肯定知道，为什么你们叫义勇军！”

他手指往自己脚下的土地上点点：“他们没有机会了，任何蔑视我们的人，我们都不会给第二次蔑视我们的机会！就在这个地方，我们干掉他们五千多人，我们要告诉他们，告诉所的人，谁敢欺负我们，我们就要干掉他！我们不是满清朝廷的那些军队，我们是义勇军！我们是辽东这一片老百姓的守护神，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还活着，谁也别想在这里撒野！”

他走到了石小五的面前，站住自己的脚步：“石小五！”

石小五愣了一下，杨小林的眼睛没有看着他，但是就站在他身前。他真的没有想到杨小林忽然喊出他的名字，愣了一下之后大喊一声：“到！”

杨小林这才装过头来：“告诉所有的人，在辉南你身边死了多少兄弟！”

“不知道！”

“再说一遍！”

“不知道！”

石小五的脸上真的非常激动，他脸上有些颤抖，他的眼角一滴眼泪忽然滑落了下来，从辉南回来好几天了，他一直不敢去想那些兄弟，他不敢去回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有的人能和自己相处一天，但是有些人却连面孔都没有就没了。

杨小林点点头：“好，那我告诉你，八十七个！”

他拍拍石小五的肩膀，用手掌抹去石小五脸孔上的眼泪：“不要掉眼泪，今天我们是来给那些战死的兄弟送行的，但是我不允许你们哭出来！因为现在还不是你们哭的时候，因为那些兄弟还有事情来交给你们来做！”

他反身往那台子走了上去：“这一场战斗结束了，可是我们不可以放下手中的枪！因为炮火还在纷飞，我们的家园随时会遭到豺狼的侵犯！老祖宗给了我们这片土地，让我们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可是我们必须保卫她！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保卫她！”

“这是我们的权利，也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一步跨上那个台子，面对着下面的所有人：“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的话，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没脸见一万两千七百四十名战死的弟兄，你们明白么？”

“明白！”

士兵都恨激动，不光士兵们激动，雷震春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好像有一种沸腾的感觉！杨小林上次扯起大旗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已经流传到了关内，雷震春一字不差的看过，但是他没有感觉到今天这种身临现场的震撼。而且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想法是认为这个土匪说的吹牛，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台子上的杨小林好像很满意，点点头，然后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们，想守卫列祖列宗交给你们的土地要流干你们的鲜血，你们还愿意么？”

“愿意！”

“大声一点，让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听到！”

“愿意！！”

士兵们一个个振臂高呼。

“如果我让你们去死，为的是保护那些战死的兄弟的家人的安全，你们愿意么？！”

“愿意！”

“大声一点！让还没有走远的兄弟听到！”

“愿意！！”

震撼的不光是雷震春，藤井茂太和德西建史诺维奇的脸色都变了，他们两个在震撼中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些发抖，这可以说是杨打鬼强硬的表态了，杨打鬼在曰本人和俄国人的面前有资格强硬么？

他们不知道，杨小林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就算摇尾乞怜别人也不会放过他的，在这个时候他就要强硬一些，他就是要告诉俄国人和曰本人，你给我一颗子弹，我就打你一发炮弹！你要是想拼命，我欢迎的很，我手下的兄弟都不怕死，你们看到了！

台子上的杨小林再次点头：“很好！非常好！你们这样说的话，我可以代表你们大家，代表我们义勇军还活着的所有兄弟向那些战死的兄弟保证，我对我们的未来极具信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一片保护的好好的，不会让他们的鲜血白流，更不会让他们的亲人受到欺负！谁要是欺负他们的父母，就是欺负了我们自己的父母！不管那个人是谁，我，杨小林，还有所有义勇军的将士，必将杀之！我们不论何时都不惧挑战！因为兄弟们的在天之灵，永远陪伴着我们的战斗！！！！！！”

杨小林在义勇军战死士兵的祭奠仪式上的讲话与其说是悼念，不如说是一番宣言。他很明确的向曰本人和俄国人还有那些所有参加这个仪式的人放出一个信号，义勇军很强硬，你要么就来打死我，打不死我我就和你死战到底，这就是一种典型的无赖精神。

曰本人和俄国人都不想招惹这个无赖了，这一点是非常肯定的，在祭奠仪式结束过以后，小曰本答应了杨小林的条件，过路费没的说，曰本人给，但是他们愿意给的并不多，毕竟曰本现在也是一个贫穷国家。

经过双方一番商讨，曰本第一军补充的物资和那一万曰本士兵被允许通行，估计在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将到达辉南，那个时候曰本第一军必须按照义勇军指定的路线离开义勇军的地盘。

以后曰本的物资过来没问题，但是如果有军队要通过，必须和义勇军提前打招呼，而且在义勇军的地盘内不得就地补给，否则双方如果发生“不愉快的误会”，由曰本军队负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