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孤堡
南面,回匪设在汉渠内外的二十余座垒卡,被展东禄部一一扫清,轩军直逼金积堡西南门户洪乐堡。
北面,接了叔叔位子的刘锦棠,虽然少年,却是奋发有为,老湘军们也很捧“少将军”的场,上下相得,士气不衰,刘锦棠乃一边巩固永宁洞的防守,一边逐一攻占了灵州至吴忠堡的回匪堡寨,北路军兵锋终于进抵吴忠堡。
金积堡南北两个要穴,都被官军摁住了。
马化龙真如展东禄说的,“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但他又不能召回已经入陕的马正纲、马朝元二部,只好一面咬牙苦熬,一面祈祷河州的马占鳌,能够冲破官军的堵截,北上和他会和。
马占鳌等河州的回匪明白,金积堡是甘回的主心骨,如果失陷,官军大举南下,河州的回回绝不可能独存,所以拼了命地往北打,刘典率部截击,双方在渭源一带拉锯,战况十分激烈。
马化龙眼见河州的回回,实在冲过不来,只好又转头东望,盼着马正纲、马朝元二部,在陕西弄出些大动静来,就算不能逼得左宗棠撤兵,至少也要逼得他分兵回援,多少减轻些金积堡的压力。
可是,马正纲、马朝元两个的日子,并不比他好过多少。
陕甘的官军,确实如马万春所说的,大部已进入甘肃,留在陕西的不多。但这些陕西当地的部队,关卓凡平陕之后,都曾派人着意整顿,士气高昂,器械精良,殊不可侮。
还有。官军虽然不多,民团却是不少。这班民团,大多是关卓凡平陕之后组建起来的,许多人身上。都和回匪有着血仇,看见回匪,眼睛都是红的,和回匪见仗,凶悍之处。不让官军。
马正纲、马朝元进入陕西,到处碰壁,头破血流,根本无法按原计划在甘泉会和,更谈不上什么“东攻韩城、颌阳”了。
而且,粮草不久就补给不上了,抢吧,又抢不着多少,于是很快就饿起了肚子。到了后来,这两支回匪。被官军和民团追得到处流窜,损失愈来愈大,人数愈来愈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弄出些大动静来”?
最后,马正纲、马朝元在陕西实在混不下去,只好又撤回到甘肃境内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金积堡已经回不去了。
官军已经对金积堡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击。
轩军首先攻克了洪乐堡。
洪乐堡的抵抗极为激烈,破堡之时。堡内回匪在堡内各处点起火来,然后纷纷手刃自己的眷属,再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狂吼大叫,冲向官军。未死在亲人刀下的老弱妇孺,许多人宁肯投水蹈火,也不投降。整个洪乐堡,几乎死无孑类。
战后,洪乐堡断瓦残垣。一片焦土。
轩军在洪乐堡一役中的伤亡,大都发生在攻入洪乐堡之后,而且,超过了入甘之后、洪乐堡一役之前伤亡的总和。
洪乐堡的失陷和战斗的惨烈,大大地动摇了吴忠堡守军的斗志。洪乐堡之战的第二天,北路军便攻克了吴忠堡。
金积堡终于成为孤堡了。
马化龙经营金积堡数十年,堡内堡外,壁垒纵横,堡中套堡,彼此照应,进退有据,端的是易守难攻。别的不说,单说堡墙:高四丈,厚三丈,上可列队、行车、走马——这个变态的厚度,足以弥补堡墙非砖石建构的缺陷,就是拿破仑炮,大约也是打不塌的。
以当时的标准,这个金积堡,算得上“固若金汤”。
官军并未马上对金积堡发动进攻,而是先做了三件事。
第一,将金积堡外数千所铺屋尽数烧毁。一连数日,整个金积堡被包裹在烈焰和浓烟之中。
第二,开闸放水。如前所述,此地的地势和秦、汉二渠的水量,并不足以覆金积堡以没顶之灾,可是,堡内积水齐膝,金积堡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黄泥塘子。
第三,官军绕着金积堡,挖掘了两道深壕,深一丈,宽三丈,壕边筑起高约丈许的护墙,壕沟距金积堡外墙半里至三里不等,金积堡被彻底地“锁”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官军沿壕分段驻守,展东禄部驻正南、西南,雷正绾部驻正西,刘锦棠部驻正北、东北,陶茂林部驻正东。
第四,深壕之后,官军筑起了几座高高的炮台,沿着斜坡,将拿破仑炮一架架拉了上去,这样,整个金积堡,都进入了拿破仑炮的射界,高逾四丈、厚达三丈的堡墙,无法阻挡拿破仑炮的实心弹和开花弹了。
在开始正式的攻击之前,轩军的炮兵,有事没事儿,就上炮台打上几炮,很快,堡内回匪,白天出门,都不敢直着身子走路了。
当然,呆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时不时一颗炮子飞来,房塌火起,凄厉的哭喊声便从倒塌的房屋中传了出来。
马化龙以下匪首,都不敢继续住在自己的大屋里了——目标太显眼了。
官军放出话来:总攻发动之前,堡内回匪,若纳款输诚,尚有一线生机;总攻一经发动,整个金积堡,便是玉石俱焚,堡内回众,无论男女老少,皆无生理。
在官军一系列动作的压迫下,回匪的心理防线终于坍塌了。
第一个率部投降的,是马万春。
收到报告的马化龙,沉默移时,涩声说道:“由他去吧——不必拦着。”
众人面面相觑。
第二个率部投降的,是陈林。
人心散了。
金积堡内的回众,已经三去其一了。
总攻发动的前一天,左宗棠正在会议诸将,敲定第二天行动的种种细节,戈什哈来报:“马化龙携子马耀邦请降,已经到了辕门前了。”
众人一齐转过头来。
左宗棠眼中放出逼人的光芒来:“来了多少人?马逆父子本人在其中吗?”
“回大帅,只有两个人,就是马化龙父子本人。”
左宗棠不由“嘿”了一声。
诸将都是颇出意料,脑子中不自禁地转过一个念头:此人有胆色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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