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长歌虽然刁蛮任性不可一世，但是总归是桃花一般的年纪，身处在最为美好的年华。端简记得自己还是简单地用清水洗脸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熟悉了各种化妆品的牌子，并在脸上涂涂抹抹了。

但是现在，她的脸上毫无粉黛，眼角处都有些皱纹显现出来，显得苍老了许多，端简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自己的心下都是一片的荒凉。

“我怀着孩子，但是几乎每日都要受他的折磨，他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之后吆五喝六，还让我一个孕妇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他，稍有一点点的不如意，非打即骂。我记得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性情温和，几乎是事事都顺着我，但是现在，我和仆人几乎是没有区别。”

说完了这番话，端长歌小心地拉开了自己的袖子，里面是青连不一的伤痕和淤青，看起来应该也有些时日了。

从前受了端长歌欺负的时候，端简想了许多次她倒霉的情景，但是看了现在这样的她，她笑不出来。

只是，既然姜亦的态度这么恶劣的话，想必这个孩子一定是来路不明的吧。或许是自愿，或许是被迫，端简不敢继续地往下想了。

“不瞒你说，今天我到医院，本来就是为了要打掉这个孩子，即便是他活了下来，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没什么生存的意义，到时候不过是跟着我一块地受苦罢了，只是没有想到会遇见你。”

端长歌的手抬了起来，但是有很快地放下去，其中包含的意思简直是再为明显不过了的。端简下意识地去接，伸到半路的时候还是收了回去。

她们从孕育在不同母亲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你现在好吗？”

“我挺好的，你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经常来我这里坐坐，多走动走动，总是会有些好处的。”

她们姐妹俩说着客套话，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仅仅是客套话而已。

一个肤若凝脂，一个苍白不堪，端长歌几乎是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泪。

“我有时候就会去想，当年为什么会去选择姜亦呢？不顾当时我们彼此尴尬的身份，也没有顾及他的真情实意，结果导致了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后果。你说，如果……如果当初我们都能够坚持本心的选择，会不会到了今天又回事另一种的结局。”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的杯子基本上都是已经见了底。苦涩在每一个人的胃里蔓延。

“他这样性格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吧，否则的话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我以为他是天使，结果他是恶魔，我们姐妹，是万万不能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了。这是我忠实的建议。”说完了这句话，端长歌终于把她那满胳膊的痕迹给遮了去，端简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家暴只是新闻里面才会有的事情，哪知道今天就生生地搬在了自己的面前呢。

或许那个孩子是真的来路不明的吧，离家数月，回到家里的时候却突然多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估计只要是一个男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端简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害怕自己在无意识中把端长歌想到最坏的地步，毕竟她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已经受够了惩罚。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孩子呢？你有什么打算，搬回阿姨那里住吗？”

端长歌已经尽量地做到了神色温和，但是对方很明显对这个话题是相当抵触的，那紧急的皱眉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至于具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那个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会把我打入不可翻身的地步。我现在实在后悔，当初没有擦亮眼睛。至于这个孩子的话，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如果生下来受尽别人的白眼，我情愿他从一开始就结束掉。”

这番话好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连眼神都有些无力了起来。

如果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继母生的妹妹压在头上，受尽她们母女的欺凌，中意的男朋友被抢走，自己的婚姻成了别人发财的筹码。

那么恨是肯定的，放下愁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武侠小说里面，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是为了报仇而活着，但是到了最后才能想明白活着到底是什么。

端简记得自己看余华的这部小说的时候，看着悲伤的结局眼泪好像是泉水一般地踊跃，与其失去了之后才能懂得珍惜和可贵，为什么不能在还拥有的时候好好把握呢。

但是对于端长歌，这个导致她如此的落魄至此的罪魁祸首，端简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也仅仅是原谅而已，至于让她做什么帮助的事情，端简表示自己的身上还没有圣母的如此光环。

“总之你现在回来就是好的，否则的话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不是急疯了！先前的那个财务主管你也不用继续联系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暂时性地失去了人身自由，如果需要联系的话，大概要几年以后了。”

那位财务主管卷公款潜逃已经是构成了刑事犯罪，即便是端简有意放过，法律也不可能有失公允，再者这样的话，也算是给端简一个警醒。

果然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她还有点血缘关系的话，或许现在的自己面临的也是这样的困境了，端长歌想要表达自己的谢意，但是发现勉强的结果就是脸上浮现出来都是苦笑了。

没有刀光剑影，两姐妹最终还是和和气气的分开，若是放在之前的话，这简直是谁也无法想到的事情。她们意气风发的时候，每天勾心斗角，但是到了罹难的时候，反而是能够相互谅解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端长歌有事匆匆离开了，而端简也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电话是经纪人打来的，里面有掩不住的兴奋，端简反应了半天，发现自己当真是接到了巴黎时装协会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