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不知何时也已泪湿衣襟，他望着晨曦雪，含泪说道：“这画中的女子，她叫林语鸽，就是故事里的那名乡野女子。她不仅与姐姐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还曾在姐姐成长的天虞山居住过，并且在山上诞下了一个女儿，一个如今已亭亭玉立，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而这副画的主人，就是那名世家公子，也就是儒仙林的三公子，苏省。同时，他还是张隐仙山外所收的第三个弟子，与天虞山天尊姬弦为同门师兄弟。”

此刻，晨曦雪只觉得豆豆变得非常的陌生，甚至令她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她拼命地摇着头，不断往后退，直到碰撞墙面已无路可退，她才停了下来。她沿着墙面缓缓坠了下去，两眼空洞到没有一丝的生气。

她抱膝坐在地上，回想起自己近十七年的生活，许多不合理也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一刻似乎已全部了然。

她终于明白爹爹为何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的娘亲林语鸽，也明白了爹爹曾对她说了无数遍的那句话，“雪儿是爹的孩子，但雪儿的娘亲却不是爹的妻子。”

她当初就应该能猜到自己不是姬弦的亲生女儿，因为以他对如月的感情，怎么可能容许自己与其他女子发生肌肤之亲，并生儿育女呢？

从小到大，姬弦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儒仙林，更没有说起过他的师弟苏省，就连她在天丰山与隐仙学习炼丹制药，隐仙也从未提起。倒是偶尔在教化派中弟子时，会提起因贪慕虚荣而被除出师门的段鼎宏。

“豆豆，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编造这些谎言骗我？”晨曦雪几近崩溃地低声说道。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孤单。原来自己喊了近十七年的爹爹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从未这般的无助过，也从未这般地想念过姬弦，想念这个拥有着怪脾气却比任何人都疼她爱她的爹。

同时，她也觉得无比的愧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怪姬弦心里只有如月而对她死去的娘亲不闻不问，还因此负气将自己的名字从姬雪改为晨曦雪。姬弦即使再生气，也没有将她的生世告诉她。

如今想来，竟是她错了，全都错了。

豆豆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尤为地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吓坏了她，她是他的妹妹，一个令他无比喜欢的妹妹。

豆豆在她跟前停下，屈膝蹲了下去，就如她当初对他那般的亲切，说道：“雪儿，我不是什么豆豆，我姓苏，叫苏文让，是儒仙林大公子苏礼之子。我并非只有看上去的九岁，我生于洪武二十六年，如今已是二十二岁。准确的说，我是你的堂哥啊，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我在山岙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你无比的亲切，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像三婶，而是那与生俱来的感觉。后来，你时常会提起天虞山，我就更加地确定，你就是三叔与三婶唯一的女儿，是我们苏家的孩子。”

晨曦雪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一直当弟弟护着的孩子。现在，他告诉她，他是她的哥哥，而她是他的妹妹。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让她如何信服和接受？

她摇着头，难以置信地吼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之涵，但你也不用编造这么荒诞的故事欺骗我。总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信了你的话。我爹是天虞山天尊姬弦，不是什么儒仙林的三公子，更不会是一个抛弃妻女的负心郎。”

“雪儿，你别激动，你听我说。”豆豆哭着求道，“三叔他不是负心郎，当初他将怀有身孕的你娘托付予天尊照顾。半年之后，三叔曾亲自前往天虞山看望你娘，可天尊却说你娘和你都死了，三叔还为此一直沉沦不振，整日茶饭不进，他每日都在自责反省，后悔没有将你娘带在身边。如果三叔还活着，他一定非常非常地疼你，一定比姬尊主更加宠爱你。至于我，为了能更好的掩藏自己的身份，为了能替家人报仇，服下了一颗永远也无法长大的丹药，将自己永远都停留在了九岁那年，停留在了被灭门的那一天，停留在了此生令我最为痛苦的那一天。所以，我这辈子都无法再长大，无法再像正常人那般的生活，更不可能再娶妻生子。”

“我不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晨曦雪捂住耳朵，不愿再听豆豆说下去，她摇着头喊道，“我晨曦雪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姓姬，不姓苏，我也不稀罕别人的疼爱，我有我爹就够了。”

豆豆却残忍地将她捂住耳朵的双手拿来，同样撕心裂肺地喊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身上都留着我们苏家的血，你都是我们苏家的孩子。而且你还要记住，我们苏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都因为朱棣这个狗皇帝而被灭门。若不是我们苏家的管家忠叔，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豆豆爹，若不是他想尽办法带着我逃跑，我如今也早已入了轮回。所以，身为苏家的子女，你不可以忘了家仇。现在，我就以兄长的身份禁止你与涵王在一起，你必须离开他，从今往后都不能与他相见，更不能嫁给他。”

晨曦雪怒视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吼道：“我不是你们苏家的孩子，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离开之涵。你们既然那么嫌弃我娘，觉得她配不上你们的三公子，嫌弃她只是个乡野女子，那你又何苦来认我？而且至始至终，我根本就不稀罕做你们苏家的孩子，我也不是你们苏家的孩子，因为我娘直到死的那天也没有过你们苏家的门，而我姬雪这辈子都只认姬弦一个爹，我是他一手养大带大的，也是天虞山的少尊主，天虞山唯一的继承人。至于你们这么高高在上的儒学世家，我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