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雪拿起少秉的手腕，凑到鼻端下闻了闻，认同地点头道：“是挺好闻的，没想到天南星和白醋混在一起会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把醋原来的气味全都覆盖住了。如果没有毒，混合起来做香料还是不错的，只可惜，这人世间太多美好的东西都含毒，像曼陀罗、夹竹桃、断肠草，这些外观美艳的东西，也都只能让人远观罢了。”

朱楠双手负在身后，点头道；“不错，雪儿此话深得我心，如今我也恰巧看中了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可惜她浑身是毒，还带刺。”

说着，他走到晨曦雪身旁，侧头看着她，微微笑道：“但她又太过于与众不同，实在令人无法控制心里的欲望，只想将她占为己有，永远地融入身体里。”

段之寻默默地抬头望着朱楠，只见朱楠正挑眉看着晨曦雪，那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蕴藏了太多的暗示和爱意。

他微微整了整宽大的袖摆，指尖从袖子里那几片枯黄的花瓣上划过，他将要看向晨曦雪的目光移到了满树的槐花上，一串串优雅淡白的花朵垂挂在枝头，几只蜜蜂正从那悠然清香的淡黄色花蕊里飞出。

晨曦雪丝毫没有察觉到朱楠话里的暗示，只说道：“这有毒带刺的东西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明知道它有毒，却还想着将它融入身体里，我看你不是走火入魔就是在找死。”

朱楠直视她的双眸，开口道：“为她走火入魔是必然的，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连命都可以不要，看来确实是个稀有的宝贝了，不知道，它可否能拿来炼丹制药？”晨曦雪心里只想着朱楠口中的稀世珍宝都有哪些奇效，是否能炼制成丹药被她所用。

“她全身是宝，但我可不舍得拿她来炼丹制药。”朱楠笑道。

刘公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喉咙，叹声道：“雪儿姑娘，你连这都不认识啊，真是白长了你那颗脑袋，你回房把你那面小铜镜拿出来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

他也真是替他家王爷着急，一个英明神武的人，在感情上竟然如此墨迹，偏偏又让他遇到一个在这方面缺根筋的姑娘。如果换成钱悦，该是早就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

晨曦雪不知道这是刘公公的提示，只当他在嘲笑自己，不悦道：“这与铜镜何干？铜镜既无刺又无毒，您老人家就别糊弄我了，你们不告诉我也无妨，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弄明白的。”

什么奇珍异草她没见过，说不定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样东西，而是朱楠有意说出来逗她的。

临近傍晚，暮霭沉沉，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笼罩在一片灰蓝之下，寂静的山岙村里，那闪烁明灭的灯火带着挥之不去的森森寒意。

去了近半日的申屠总算是回来了，他身后除了三丫，还跟着三名道士。

为首的道士也不过二十有余，他虽没有朱楠和段之寻的气质风貌，却也能算得上是五官俊朗，一表人才，也正因为如此，晨曦雪总觉得他身上的道袍与他极不相容。

至于他身旁的两名道士，相貌与他截然相反，一胖一瘦，都长着一副猥琐样，根本就寻不到一丝道士该有的潇洒从容。

虽然都长着一副坑蒙拐骗的模样，但是他们的装扮还是很有考究的。三名道士身穿的道袍，都是做法事时所穿的红色八卦龙领经，而且人手一把桃木剑和一只三清铃，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画有阴阳八卦的布袋，袋子里无非是做法时所需的一些法器。

三名道士肃然地跟在申屠身后，踏进了三丫家院门。

为首的道士见到朱楠时，竟是微微一怔，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恐慌，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淡然。

他转瞬即逝的微妙变化还是没有逃过朱楠的眼睛，朱楠将他全身细细打量了一遍，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却是对他无半点印象，不知他的恐慌究竟从何而来？

三丫向他们介绍了这三名道士，为首的道士就是三丫曾提起过的王道长，胖瘦两名道士是他的徒弟，胖道士姓黄，瘦道士姓李。

张二嫂的遗体就放在正屋之内，没有棺木，只有一床崭新的绣花被褥垫在身下，身上是用一张白布盖着。张大嫂已替她梳好了整齐的发鬓，身上也给她换上了干净崭新的衣裳。她安详地躺在地上，如沉沉睡去一般，没有任何痛苦的牵绊。她脚底几寸之外是由白萝卜头做成的香台，台上插着几只正在冒着青烟的香火，旁边还有一小堆燃烧纸钱时所留下的灰烬。

从张二嫂嫁进张家开始，张大嫂就对她颇为不满，嫌她太过狐媚，不守妇道。可如今的丧事却是没有亏待于她，除了没有棺木，其余该给的都给了，能给的也都给了。

王道长看了张二嫂一眼，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她将白布从胸口盖到了头顶，他转身对胖瘦两名道士吩咐道：“快去摆阵，为师准备做法，好让她快快过身，早日得以投胎，转世为人。”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神情却很淡漠。

胖瘦道士领命，从屋内搬出一张桌案，在桌上摆放了几盘瓜果和点心，又斟了三杯酒，放上三双筷子，再点上几根香火。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情，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看来都已经是一群江湖老道了。

晨曦雪对道士做法不感兴趣，她的一门心思早就飞到了后山，于是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挪动着步子退到了院门边上，蹑手蹑脚地就溜到了门外。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暗沉的夜空中没有月亮的光华，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小星星。晨曦雪如做贼般，在村子里穿行，夜风从她耳旁吹过，带着一张不知从哪家门上飘落下来的黄纸符，还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她的脑门上。晨曦雪将纸符摘下，捏在手里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就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