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衣看到楚茵音一脸灰白的绝望之色，又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便想开口安慰两句。才张开嘴，只听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稚气地声音道：“求求你，别抓我姐姐，她是个好人……”

桌前的三人神色一动，齐转目光看向卧床，只见不知何时醒来的白芷，侧着头看着他们，黝黑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来。

曹青衣微愣一下，接着温柔微笑道：“小丫头，还挺有心眼，竟然装睡偷听我们说话。不过我又没说要抓你姐姐，你哭什么。”

“你，你是官差，”白芷哽咽地说，“你来苏州查案，不是为了抓我姐姐吗？”

“我是来苏州查案的，可我没说要抓你姐姐啊。”曹青衣微微歪头，一脸说笑之色，“怎么，我看起来很凶吗？看起来像是要抓人的样子？”

听曹青衣与白芷说笑，楚茵音忽然灵光一闪，顿觉自己有点惊弓之鸟了。从见着曹青衣到现在，的确没从她身上感到一丝恶意。难道她只是来查案，不会对她动手吗？

想到这里，楚茵音又将自己这侥幸的想法打散。既然是来查何卿蓉一案，自然不可能任由她作威作福。说是不会抓她，难道不是为了哄白芷这个伤者吗？

楚茵音在心里思绪翻涌，那边曹青衣却已经站起身走过去坐在床边，一脸温和微笑的与白芷说道：“小丫头，你怎么认识你姐姐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姐姐是好人？”

“姐姐救了我，”白芷望着曹青衣的笑脸弱弱地说，“姐姐待我如亲人一般好，待家里的下人也很宽容亲切，从来不会拿下人撒气。”

“呵呵，这就是好人吗？”曹青衣笑说道，“你怎知她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你怎知她对你好不是为了利用你？”

平心而论，曹青衣所说并不算过分，作为官差而言，自然是不会偏听偏信谁是好人。可白芷却生起气来，她实在听不得别人说楚茵音的坏话。

白芷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也高了些，质问曹青衣道：“那你说，什么是好人？”

曹青衣没想到白芷会突然变脸，张张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她身为官差，整日见的不是官宦便是囚犯，鲜少见过所谓真正的好人。如今却被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小丫头问到脸上，还真把她问住了。她最拿手的是查案，却说不清究竟什么才算好人。

白芷见曹青衣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继续说道：“请你告诉我，如何知道一个人是收买人心还是真心向善？”

这个问题曹青衣倒是能答上来，忙说道：“收买人心者必有所图啊，真心向善者不求回报。”

“那你告诉我，我一穷二白的，连字也不认得，姐姐图谋我什么？”白芷咄咄逼人地问。

“呃……”曹青衣呆呆地眨眨眼，转眼看向楚茵音，那闪闪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这个妹妹小嘴可真厉害！

若是在平日里，白芷问倒一位官差，楚茵音定然会得意发笑。可眼前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因“六扇门”三个字就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楚茵音脸色异常难看，根本没心思理会她的眼神，曹青衣顿觉无趣，只好又看着白芷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这丫头小嘴厉害了，我说不过你，你姐姐是好人行了吧。”

白芷见她这么说仍是撅着嘴，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不停。曹青衣叹了口气，伸手抹掉白芷眼角的泪水，低声说：“我真的不是来抓你姐姐的，我只是奉命来查探卿蓉妹妹的去向。”

“我家小姐她……”沉默多时的何祥忽然开口道，“她已经死了。”

曹青衣闻言面色一沉，缓缓皱起散发着丝丝英气的细眉，“看到苏家三少夫人不是卿蓉妹妹时，我便想到她可能已经遇害了。”

说到这里，曹青衣霎然转过目光盯着楚茵音，一字一句地说：“卿蓉妹妹遇害，与你有关吗？”

“与我无关，”楚茵音毫无惧色的与曹青衣对视，“不过我看到了。”

“看到了？”曹青衣目光一冷，满面愠怒地站起身走过来道，“那你为何不救她？”

楚茵音凄楚一笑，凤目中溢出一层莹莹水幕，“你以为，我不想救她吗？我若是如你一样有一身好武功，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曹青衣闻言一愣，面上的怒气顿时消散。她一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习惯遇事以自己为主去考虑。许是因突闻何卿蓉遇害的噩耗气急攻心，竟忘了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如她一样习武的。

见曹青衣愣在那，楚茵音终于流下泪来。

虽然她趁着何卿蓉遇害冒名顶替嫁来苏家，可她心里并不是不难过。想当年她常去何府做客，为身子羸弱的何卿蓉诊治病痛，那是个天真清纯心地良善的好姑娘。

可叹善人无善果，她就那样冤枉的被恶人害死在他乡，连尸身都还埋在韶华山下不能回家。

“唉，曹大人，你就别为难小姐了，她也是个苦命人。”何祥见楚茵音伤心落泪，于心不忍地说，“若不是她查出杀害我家小姐的幕后真凶，我真要在你面前以死谢罪了！”

“哦？”正暗自愧疚的曹青衣闻言英眉一挑，“你们已经查出杀害卿蓉妹妹的幕后真凶了？”

“嗯，”何祥看了一眼拿出帕子拭泪的楚茵音道，“不但已经查出真凶，而且真凶已经抓住，不过那凶手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了？！”曹青衣吃惊地瞪起眼睛，“那不是死无对证？！”

“不错，死无对证！”楚茵音接话道，“那凶手是为了不泄露更多秘密，所以在招供杀害卿蓉妹妹的原委之后便服毒自尽了！”

“不泄露更多秘密……”曹青衣思虑着楚茵音的话缓缓坐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何祥看看曹青衣，又看看楚茵音，说道：“小姐，不如你这就带我们去看看那凶手的尸体？”

“小姐？”曹青衣拉回思绪翻起眼睛，目光烁烁地盯着何祥道，“这位妹妹究竟是哪家小姐？”

“呃……”何祥语塞，举棋不定地看着楚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