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茵音白了柳妈一眼，继续问道：“那你懂制香吗？”

白芷摇摇头，“我只识得一些香料，不懂制香。”

楚茵音略有些失望，不过仍是说：“那我说几味香料，看你是不是识得。沉香、栈香、鸡舌香、麝香、龙脑香……”

一连说了十几种香料，楚茵音才停下。白芷竖着耳朵，待楚茵音说完了，便点点头说：“姑娘说的这些香料，我都识得。”

听她这么说，楚茵音心中一喜，便扬起柔柔的微笑。虽然白芷不懂制香，可她识得这么多香料，已经足以为她所用了。白芷年纪还小，她可以慢慢教她，教她识字，教她制香。这丫头这么聪明，一定学得很快。

瞧见楚茵音露出会心的笑容，候在一旁的柳妈心里开始冒酸水，不禁对白芷更不喜欢了。

心里打定主意，楚茵音伸手招了招，“白芷，你过来，坐我身旁来。”

白芷乖乖地站起身走过来，将手中茶碗放在矮几上，坐在楚茵音身旁。

楚茵音托起白芷的小脸仔细打量，其实白芷长得挺清秀，只是因年纪还小没长开，看起来似乎其貌不扬，再过上一两年，白芷的模样一定会变。看白芷眉宇间扬着倔强，清澈的黑眸中闪着灵智之光，楚茵音是越看越喜欢。

被楚茵音这么盯着看，白芷渐渐红了脸蛋。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对她这般温柔，这般亲切过。即使是家里的娘亲，对她也很少和颜悦色，娘亲只对哥哥弟弟好。

见楚茵音看着白芷的眼神透出喜欢，柳妈不免在心里吃味，便说道：“小姐，您到底要问她什么话啊？”

楚茵音反应过来，放下白芷的小脸，低声问道：“白芷，我问你，你可知道苏家有什么仇家，或是死对头吗？”

白芷一愣，似是没想到楚茵音会忽然问这个。她低下头想了想，小声说：“我听到过别的姐姐们议论，她们常常会议论韩家家主韩易从，似乎那韩易从一直在跟老爷对着干。”

“哦？”楚茵音一双凤目大放光亮，“知道缘由吗？”

白芷撅起嘴，转着眼睛说：“似是听二少奶奶说起过，当年苏家和韩家争夺皇贡丝绣坊，还摆了擂台。最后韩家输了，从此韩易从就恨上老爷了。”

楚茵音点点头，心里有了底。她还记得她第一天进苏家的门，那位韩家家主韩易从就登门拜访。如今看来，或许韩易从来苏家并不是巧合，而是故意来探听她的虚实的。

那个杀害何卿蓉的幕后真凶，会是这个韩易从吗？

楚茵音正想着心思，坐在她面前的白芷忽然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怀疑下毒害你的人是那个韩易从？”

楚茵音吃了一惊，睁大俏丽的凤眼看着白芷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芷撅撅嘴，“昨日你们在房里喊得那么大声，我自然听见了。不光我听见了，院子里的几个姐姐都听见了。只是绢儿姐姐和柳妈都交代过，不许她们传出去，老爷也交代过，所以她们才绝口不提这件事的。”

楚茵音松了口气，白芷却又说：“不过姑娘，这件事就算老爷交代过不许外传，也是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会传出去的。”

白芷的一番话，说得楚茵音和柳妈都十分惊讶。柳妈瞪着眼睛，喃喃地说：“这丫头，真的才十四岁吗？怎么人精似的……”

白芷撅着嘴又瞥柳妈一眼，不服气地说：“难道穷人家的孩子就一定是傻傻的吗？”

“扑哧……”楚茵音被白芷逗笑了，苍白纤手握住白芷粗糙的小手说，“你这丫头，真是鬼精灵。我问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白芷双眼一亮，扬起喜色说：“愿意！我愿意跟着姑娘！这宅子里的人只有姑娘把我当人看！姑娘的救命大恩，我没有什么可拿来报答姑娘的，只有这条贱命能交给姑娘！”

“呵呵呵……”楚茵音笑了起来，拍拍白芷的小手说，“行了行了，什么救命大恩，我只是从二嫂手里把你要过来罢了。”

“自然是救命大恩！”白芷忽然湿了眼睛，有些哽咽地说，“当年我会跑来苏家自卖自身，就是因为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娘想把我卖到暖香院去。虽然我不识字，却也知道暖香院不是好地方！进了暖香院的女孩子，像我这样长得不好的，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打死！昨日二少奶奶受了气，跑回去狠打了我一顿。最后她还不解气，要把我卖到暖香院去，我才会拼了命地跑到这里求姑娘救我。”

说到这里，白芷已经泣不成声，却仍是努力说着：“我，我原本只是想，想碰碰运气。我听姐姐们议论说，姑娘是菩萨心肠。可，可是我又，很怕。因为，二少奶奶，很凶，怕姑娘，顾忌二少奶奶，不救我。可，可是，姑娘不但救了我，还，还给我吃好吃的。我，我这一辈子，都，都要跟着姑娘，给姑娘做牛做马，伺候姑娘，呜呜呜……”

说到最后，白芷用手臂捂着脸大哭起来。楚茵音和柳妈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丫头的身世这么惨。她们无法想象，亲娘竟然要把女儿卖到暖香院那种不干净的地方。这当娘的，心也太狠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听到厢房传出哭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不过有柳妈的淫威在，没有那个丫头有胆敢凑过去偷听。

白芷哭了一会便努力压下悲意，用袖子使劲擦擦脸，低着头哑哑地说：“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姑娘。”

“这丫头真懂事。”被白芷的身世打动的柳妈不再嫉妒白芷，扬起笑意夸赞道。

楚茵音也扬起笑，柳妈终究还是个心善的人。她拿起帕子给白芷擦擦小花脸，柔声道：“你来苏家自卖自身，苏家花了多少银子买下你的？是谁买下你的？”

白芷吸了下鼻子，“苏家人本来是不想买我的，那时候我跪在外面大门口，看门的大哥还用扫帚赶我走。当时正好撞见三少爷回来，是他把我买下来的，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还真不少呢。”柳妈惊讶地插话道。

白芷点点头，眼睛红红地说：“我还想着能卖个五两十两的就是天大的造化了，没想到三少爷一出手就给我五十两，还很放心的让我回家把银子交给家里再来，也不怕我跑了。”

“哟，三少爷还挺心善的啊。”柳妈又说。

“嗯。”白芷用力点头，“三少爷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