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骨子里的固执跟深情，不知像了寇沐瑾还是像了他。

震永帝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她。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这么热烈的爱过。

这么殷切地在他面前述说着她对别人的爱，来恳求他的谅解。

那时候震永帝允了，十多年后又后悔了！

而如今，她的女儿又是这样殷切望着他，等着他点头，等着他让她嫁她最喜爱的人。

震永帝不敢允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个十多年去后悔。

如果君凌轩不能保护她，如果他这个父皇逝世，唐棠一个人在东陵国怎么办？

几乎是下意识的，震永帝答应了。

这一场婚礼比之前她嫁进君王府的婚礼要盛大多了！

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只费了七日，七日就准备妥当所有东西。

百车嫁妆，一如君凌轩离开的时候那般轰动，只是，他离开时，那些精致的木箱大部分是空的，而唐棠外嫁时，所有木箱都是满的！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本就所剩无几的国库，因她这场婚礼，更加空了。

依旧像上次那样，皇太后送她到皇宫门口，此去一别难回，唐棠不顾一身嫁衣繁琐，规规矩矩行了三个大礼。

“皇奶奶，您保重。”精致的妆容瞬间被泪沾湿，唐棠哽咽着。

皇太后撇开眼，真是一个讨人厌的丫头，这七日不管她怎么规劝她，她非得要远嫁，要去东陵国跟君凌轩团聚。

这下好了，临走又在她面前哭。

皇太后心里可真是又爱又恨，舍不得又巴不得她赶紧在她眼前消失，从巧嬷嬷手中接过绣帕，皇太后哽咽着，“好了，日后若是有空，记得早些回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明明知道这是奢望，皇太后还是希望说出来。

唐棠点头，“好的。”

巧嬷嬷在一旁提醒吉时到了，皇太后忍着心疼，把她送入马车里。

这一次的队伍跟上次的差不多，一样是由唐子言为首。

只是，唐子言身边多了一位长辈——震永帝！

近十年来没离开过京都城的皇上，为了她的婚礼，亲自把她送到封州。

震永帝跟唐子言刻意放慢路程，原本六日的时间，走了足足十日；在第十日的傍晚，才抵达封州。

封州一众官员早就在城外迎接着，如今看皇上皇子平安到达，松一口气，“恭迎皇上，恭迎四皇子，镇国公主。”

震永帝抬手，“起吧，送公主到驿站。”

城主抬眸，愣了愣。

这拖延了好几日的时间才到封州，一到封州便是到驿站？

这不是传说中最受宠的公主吗？

要知道，驿站一过，那便是东疆了。

君凌轩等人，早就在东疆等着，公主踏出国土，一去归期未定啊！

“启程吧。”唐子言淡淡道。

城主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带路。

驿馆在封州的另一端，众人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可见震永帝当初把封州给唐棠做封地的时候也是下足了决心的。

皇太后给唐棠准备了好几套喜服，让她在路上轮着换，她一连穿了好几套喜服，到了驿馆，唐棠果断的脱下喜服，换上一身水红色的衣裳。

正是夏日，斜阳久久不愿落下，震永帝只身一日站在亭中，身后一片落寞。

唐棠叹气，走过去跟他并肩而站，“这一路周居劳顿，唐棠谢过皇上照顾。”

那日谈心之后，唐棠依旧是是唤他为皇上。

震永帝苦笑，“只此一次。”

只此一次，她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站在他周围了。

唐棠沉默着，忽然问：“她出嫁的时候，也是从皇宫出嫁吗？”

寇沐瑾出身江南，家族末落，按照唐威的性子，要风光娶她，她还真应当是从皇宫出嫁的。

果然，唐棠猜对了！

震永帝沉沉闭眸，点了点头，“是。”

唐棠心一颤，蓦地有些理解震永帝的难受之处了。

他其实，也不好受吧。

历史重演，此时送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出嫁。

唐棠又沉默了。

震永帝转身看她，往日任性，恣意的小丫头，如今都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他突然伸手摸摸唐棠的青丝，“棠儿，为父这一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如若以后你有孩子了，孩子们问起外公，你记得告诉他们，是你的父亲亲自送你出嫁的。”

唐棠眼眶一红，偏开头，“这一生还很长，你说的是什么话。”

纵然她心底再不想承认震永帝，她依旧无法改变她身体里流着他一半的血液。

震永帝露出今日的第一个微笑，“对，这一生很长。”

长到，还没有分别我就期盼我的女儿早日归来，看看我。

唐棠很不习惯他的亲昵，退了两步。

震永帝怔怔收回手，尴尬笑笑。

夏日的海棠很少，比起三四月的海棠花要小很多，色泽也没那般鲜艳，可唐棠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它们。

这驿馆，城主可是随她所种的海棠啊！

唐棠看着那株海棠花，问：“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朕没有杀她，是她要选择随唐威而去。”震永帝冷着脸说。

唐棠扯了扯唇，觉得有些讽刺。

杀了她所爱的人，跟亲手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有一日有人在她面前杀了君凌轩，她也会毫不犹豫跟随君凌轩而去吧。

“王妃！”昭芷小跑着出来寻人，她现在依旧无法改变她的称呼，看到震永帝，她稍稍行礼，尔后着急说：“城主大人派人来说是王爷今夜就来接你，让你梳洗一下，赶紧到东疆边上去。”

“不是说好明日一早吗？”震永帝冷声道。

唐棠垂眸，低声说：“他做事一贯这样，你又何必跟他计较这一晚半晚的呢？你刻意拖延了四日，他可一句话都没说。”

如今他们相处的时光，都是震永帝贪心的偷回来的，要不然，按照约定，早在四日前，她就到了东陵国。

可震永帝也是为她的安全着想，若对方是君凌轩，定是会耐心等下去。

若对方是骆贵腾，想必这四日已经返回东陵国皇城。

震永帝叹口气，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