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荇的那些兄弟，虽然不是出自太后的肚皮，可当年也是皇子们啊！太后不能让儿子拿自己的兄弟动手……这要她死后，如何向先帝交代？

这一次，除了苏荇的几位支持者，后宫外宫，对苏荇的新政策都不大热心。不过也没有人去天天说道，完全反对。毕竟吧，皇帝想学周礼，本质上，学周礼是很好的，没错的。大家往好的方面想，皇帝陛下这是要大家提高素养，是为了大家。

一开始，沈婉玉还笑着支持皇帝陛下。

但后来，能耐着性子对皇帝说支持的，根本不多了。因为皇帝完全魔怔了啊，他天天什么都不做，就把周礼当做自己的主要任务了。说要削藩，可也没见皇帝陛下很积极。大家都很好奇，这削藩是打算怎么削来着？

谢家本来也是千百年的书香世家礼仪大族，皇帝和先皇不一样，对谢家敬重到了极点。先皇处理皇家和世家大族的关系很是四斤拨八两，面子上能看过去就行了。比如公主要嫁到世家，世家就能义正言辞地拒绝，嫌弃公主是天家娇女，需要人供着，对他们世家没什么作用。但世家也不完全反对联姻，他们就很喜欢把自家的女儿啊侄女啊嫁到皇家去，皇家也不反对，毕竟世家教育出来的姑娘，那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先皇和世家态度的处理方法，因为先皇对皇帝的教育模式，导致现任皇帝很是敬重世家。现留存于世的世家大族，以谢家为首，且谢家还是难得的书香世家，皇帝觉得自己找到了共同语言，就差把谢家给供起来了。身为谢家宗主，谢琅衣被皇帝召见。他正糊涂着呢，皇帝向他请教周礼之类的问题，更是把谢家一阵夸。

谢琅衣随意应付了皇帝几句，委婉地暗示皇帝把功夫往别的地方操，但不知道皇帝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懂，竟以为和谢琅衣找到了共同语言，在谢琅衣面前大大训斥朝中那些妨碍他学周礼的官员，说那些人粗鲁啊驽钝啊，直说得谢琅衣面皮抽搐。他可没忘记他的小弟谢淮衣就是被皇帝骂的武官之一！虽然谢淮衣和谢家总的理念不合，但谢家能存于世这么多年，自然是包罗万象百花争鸣，也不妨碍谢淮衣的自由发展。更何况，怎么说谢淮衣还是谢琅衣的亲弟弟呢。皇帝当着谢琅衣的面说谢淮衣不好，就让谢琅衣不高兴了。

但谢琅衣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哈哈了两句，心里已经为谢家做出了决定，在这个皇帝当政的几十年间，谢家要远离这个皇帝。谢家作为世家大族，得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谢琅衣已经认定这个皇帝有些拎不清，就准备让谢家族人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缩起脑袋扮乌龟。这也没什么，他们谢家经历的朝代多了，也不是每一代的皇帝都和谢家关系好，也有些恨谢家恨得要命的。谢家不都撑过来了吗？

谢琅衣就是觉得自己真辛苦啊，赶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皇帝。

但皇帝还没完，见谢琅衣没有像那些武官那么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放错重点，且还一脸兴味地听着，最后干脆建议谢琅衣为他的周礼之学开创一系列政策出来。

“……啥？”谢琅衣傻眼了。

在皇帝的殷切目光中，谢琅衣咳嗽一声，“陛下，这个……臣要慢慢想。”

苏荇听出了谢琅衣的不情愿，有些不解，“谢丞相你是文官之首，朕的太傅老师们都说谢丞相你代表文官，若你能出面支持朕，朕的新政策何愁众人齐齐反对？再者，谢淮衣不是丞相的兄弟吗？谢丞相可多劝劝你兄弟，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只有千万百姓礼数都周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的情况才会在我大魏发生。这样你们谢家文和武两边都帮朕搞定，朕就奉你们谢家为‘第一世家’，率领众世家，丞相以为如何？”苏荇封赏这些没什么实质作用的东西，还是临时跟沈宁想的。

谢琅衣“呵呵”两声，笑得无比尴尬。心里直在翻白眼：你不封我们什么‘第一世家’，我们谢家也是第一世家！我们本就是无冕之王！皇帝你以为我们谢家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会稀罕你一个什么名号，就为皇家出生入死？你们皇家的公主想嫁到我们家来，照样得听我们家的行事来做！

谢琅衣最终随便应付了两句，找事由从皇帝这里脱身了，他实在不想跟这个皇帝拐弯抹角了，没意思。

谢琅衣回去，就把谢淮衣叫到了自己书房来。谢淮衣到的时候，见他那个总是风雅无双的大哥正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神色一点都不好。谢淮衣早知道兄长晚上出去是进宫了，便幸灾乐祸问，“哟，大哥，你也跟皇帝陛下相谈很不愉快？”

谢琅衣没理会谢淮衣的挤兑，只默默喝了口茶，叹口气，轻声，“陛下……被先皇教坏了。”

谢淮衣挑眉，没有回应。

谢琅衣自顾自说道，“先皇总想着为现在的陛下安排好一切，先皇当年登位，是经历了无数厮杀，死了多少皇室兄弟，才爬上那个位置。先皇估计是寒心了，到了皇帝这一辈，再不想兄弟间出现那种厮杀，就为皇帝安排好了一切路数。先皇断绝了其他所有人登位的可能性，数十年如一日，他都一直抬举了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不让任何人挑战太子的威望。为了让太子顺利登位，他甚至自己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可先皇却忘了，他把皇帝保护的太好，皇帝怎么能知道这一场皇室争斗的不容易？”

“陛下自来太顺风顺水，先皇自己从厮杀中抢得皇位，开辟领土，就只想让下一任皇帝守好江山。先皇以为只要仁爱宽和，江山百姓就不会背叛皇帝。他教给皇帝儒学知识千年周礼，却忘了只知道这些，根本没能力治理一个国家。若是顺世，也就这么过去了，熬几十年，会有下一任皇帝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