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太医署令才边擦汗边迈步走了出来，他抬眸就看到夏帝一手支额坐着，他慌忙跪下了下去，“参见皇上！”

夏帝缓缓放下手，看了一眼太医署令，“她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一片沙哑，吓了太医署令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神色凝重地道：“有些凶险，太后中毒后用药强行将胎儿引产，本就是极伤身，应该要好好静养一个月。如此勉强撑着来回奔波，又情绪上大起大落，导致了血崩，现在血是止住了，但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

“怎么不乐观？”夏帝目光灼人地逼问。

太医署令有些谨慎地道：“重则有性命之忧，或者可能，以后不能有孩子了。”

夏帝额际一道青筋浮了浮，他闭了闭目，已有雷霆之怒，却又有隐忍之色，甚至隐隐的有痛苦的神色。

“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太医署令又立时赶忙道，“若是能调养好，也未必有事，就看这一个月，能不能好好静养。太后毕竟还年轻，身体底子好。”

太医署令如今意识到这位看起来温和的太后，实际上拧起来的时候，谁也奈何不了她。如今便也只能指望皇上能压得住她，让她好好静养，否则就怕太后又脾气上来了，以他的身份哪里管得住？

是以便一改常态，太医署令先说了重的，好让夏帝重视着大力管束管束，免得将来交到他手中，又重蹈覆辙，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到时候，就无力回天了。

“你该知道她之于朕是什么意义，”夏帝睁开眼眸看着他，“调养一事你全权负责，若是她出事了，你便也不要怪朕，不顾你这么些年对朕的忠心耿耿了。”

太医署令立时飞快道：“微臣领旨！”

夏帝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说的中毒，是什么毒？”

“西羌有一种叫牵云的香，有特别的香味，”太医署令边观察着夏帝的脸色，边小心地道：“本是没毒的，但再用白术引发，会致使胎死腹中。”

“她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白术是来自八珍糕，八珍糕是长公主带来的，至于牵云香是一条绣着樱花的帕子上的，微臣并不知晓由何而来。”

夏帝沉思了下，太医署令跪着一动不敢动，许久，夏帝才道：“你退下吧。”

“微臣遵旨！”

打发走了太医署令，夏帝迈步进了寝宫，看到林青妍像个纸人一般躺在床榻上，一点生气都没，一点表情都没，如此脆弱，像个易碎的白瓷。

他在床沿坐下，握住了她的手，触手也是一片冰凉，让他心一颤，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手颤曳不止，许久，他才低低地道：“对不起，朕没想到……”

那话他却没再往下说，只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夏帝静静地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神色越来越肃然，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眸色时而冰冷，时而有隐隐的痛苦之色。

林青妍醒来是在两个时辰后，看到夏帝正定定地看着她，满脸的痛色，沉重地凝望着她，那目光像是想要将她收藏进心底好好深藏。

看到她醒来，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他温柔地问道：“你醒了？”

林青妍扯动了下嘴角，她想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明明那么坚强的，明明在所有人面前都做的那么好的，可在他面前，却突然脆弱成这样，委屈和悲痛席卷而来，让她无法呼吸。

“朕以为朕这一生，不害怕任何事，”夏帝将自己的脸埋在林青妍的掌间，“但朕看到你呕出一口血的时候，朕很清楚，朕，那么害怕失去你，朕是这样害怕的！青妍！”

只有面对失去的时候，一个人才知晓另一人对他的重要性。

“那是骗人的，”林青妍抚了抚他的脸颊，“这一次我学聪明了，我让人在帕子里藏了血袋，那不是我的血，只是用来吓唬他们的。”

夏帝握了握她的手，抬头心疼地看着憔悴的林青妍，勉强扯住一点笑，“朕抱你回来，你又流了很多血，你吓到朕了，朕以为……”

林青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点安抚的笑，却衬得她容色越发苍白，“不会的，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在你身边。”

“你一定要好好的！”夏帝握紧了她的手，似乎是害怕失去，他又温柔地看着她，用力地重复了一遍，“永远都要好好的在朕的身边，这是你答应了的！”

“嗯，我答应了的，”她反手也握紧了他的手，只是片刻后，林青妍流着泪看着他，“可是，晔璿，我们的孩子，没了……”

“青妍……”夏帝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努力露出笑意，只是他笑开的眼有泪光闪烁，“只要你没事，别的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好好的，朕只要你好好的！”

她是多么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多么不想在这个男子扛着大夏这样沉重的负担上，再加上她的痛苦的，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和内心的脆弱悲痛一起流露而出。

她努力平稳声音，却还是掩盖不住哭音，“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你是不是怪我？一直以来，你都是如此坚定地想要他的，可是，没了……我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

“青妍……”

“我甚至不敢问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甚至没敢看他一眼，”林青妍痛哭，用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那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却一眼也没敢看他，就让他们把他带走了……晔璿……我真的一眼都没有看他……我很害怕……我怕我只要看他一眼就跟着他一起走了……我太难过……”

夏帝去拉她的手，但她死死按住眼睛，只有眼泪浸湿了他的指尖，她的泪水有滚烫的温度，烧得他的心血肉模糊，夏帝沉痛地唤她：“青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