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青妍忽然脸色变得苍白，赵晴宁吓傻了，一把抓住林青妍，都要哭了，“母后，您怎么了！”

随侍在一侧的宫娥也吓到了，瞬间花容失色，脸色惨白惨白的，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飞快地拔腿就跑，朝太医署飞奔而去。

太医署令是夏帝指定给林青妍保胎的太医，作为太医署的最高医官，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林青妍请平安脉，为她保胎，

很快太医署令便来了，在场的人几乎都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是夏帝的头一个孩子，虽然没正式名分，却是实打实的皇嗣。而且，夏帝对太后的宠爱，人人都看得出来。

刻不容缓，太医署令悬线诊脉，片刻后，太医署令的手抖了一下，林青妍清晰地看见他眼眸沉了沉，然后他直直跪了下去，“太后！”

林青妍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直直沉下去，就像落入深海的大石，沉得无声无息，却有最深沉最悲伤的坠落。她心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哭，甚至还扯出一个轻薄的笑，“你，说吧。”

“微臣罪该万死！请太后降罪！”太医署令眼里已经有死寂之色，面若死灰，“胎儿已经……”

太医署令已经不忍、也不敢再说下去，殿内一片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静得仿佛都能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过了许久，林青妍才轻声道：“什么原因？”

林青妍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是虚幻的，像是从那个虚无的地方悠悠传来，空洞而幻灭。

太医署令咬了咬牙，才吐出几个字，“回禀太后，是中毒。”

“什么时候的事？”林青妍静静地问，她的镇定，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她的镇定，让太医署令更加不安，他惴惴不安地答道：“就是这一二日，太后刚刚可是吃了什么，能否让微臣看看？”

一言出，宫娥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赵晴宁更是连连后退数步，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但她看着地上那半块八珍糕，十分清晰地回答道：“母后刚刚吃了八珍糕，是我带来的。”

八珍糕，赵晴宁也不是第一次带进宫，不是第一次献给林青妍。

那八珍糕就落在太医署令两步之遥，他捡起来看了看，突然放开八珍糕在空气中嗅了嗅，面有疑惑之色，略微一犹豫后，道：“太后最近是不是有用什么新的熏香，或者别的什么特别香的东西？”

一个小宫娥立时道：“太后最近新得了一方帕子，香味倒是很特别。”

很快当初赵晴宁献给林青妍的那绣樱花帕子就被找了，送到太医署令手中。

太医署令又闻了闻，脸色青白如鬼，“这帕子有经过特别熏制，里面有一种叫牵云的香，这香来自西羌，大夏鲜少见，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微臣也是机缘巧合才见过一次。牵云有异香，吸入体内会留滞很久，但单独并没有毒性，即使是对有身孕的人都一样，需要毒引。而毒引便是八珍糕中的白术，一旦引发，对正常人无碍，但会让孕妇胎死腹中……”

太医署令话还没说完，站在一边的赵晴宁猛然后退一大步，一把抓住身后的案几才没倒下。她脚下还是站不稳踉跄了两下，两个宫娥慌忙上去扶住了她，急呼：“公主！”

赵晴宁含泪看向林青妍，几乎是祈求的眼神，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但林青妍依旧闭着眼，一脸的平静，只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一页一吹就破灭的纸。

赵晴宁缓缓跪了下去，两个宫娥死死扶住她，赵晴宁才没摊在地上，她眼泪如珠子哗哗的往下掉，凄凄地唤了一声，“母后！”

林青妍没有回她，只是闭着眼，又问太医署令：“那么，现在要怎么做？”

“半月左右，会自然分娩。”太医署令立时答道。

“有没有快一点的方法？”

“或者，用药引出。”太医署令答道，只是说完，又飞快地补充道：“只是，这样太伤身子。太后是头一次有孕，更加不宜，微臣认为还是自然分娩的好。”

林青妍苍凉地低低笑了一声，“那样，就来不及了，用药引出吧。”

“太后……”

“就这样定了！”林青妍不容反驳地道，倏然睁开眼眸，目光严厉地瞧着跪了一地的宫娥和赵晴宁，“这件事不要让皇上知道，哀家自会告诉皇上，那么皇上那边哀家会替你们担着。但若是你们谁敢告诉皇上，哀家是不会留情的。今天，任何事情都没发生，记住了吗？”

孩子没了，人人都难辞其咎，一群花容失色的宫娥齐齐答道：“奴婢谨遵懿旨！”

林青妍又看向赵晴宁，见她小脸苍白，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如秋风中的枯叶，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看林青妍看向她，立时眼泪流得更凶了，艰涩地开口，“母……后……我……”

“哀家知道，”林青妍沉静地道，她努力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你不知道这些东西，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跟哀家解释，但详细的哀家现在没时间问你，等哀家处理完了这些事，再找你。你先回去，这件事你对谁都一个字都不要说。你知晓若是让皇上和侯爷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赵晴宁连忙点了点头，泪如雨下，“母后！”

“回去吧，”林青妍勉强扯出一点笑，“有哀家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记住了吗？”

“嗯！”赵晴宁用力点了点头，宫娥扶起她，缓慢的向门外走去。

只是踏出门的时候，赵晴宁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林青妍静静地躺在那，不带一点声响，但那眼眸中刻满沉痛。她那样安静的悲痛，却看得赵晴宁心里有撕裂苍穹般的痛。

赵晴宁飞快地捂住嘴，然后迅速转头，眼泪哗哗直掉，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宫娥身上，脚下一步深一步浅，只觉得踩在棉花里一样浑然无力。

出了殿门，拐过拐角，赵晴宁挣开宫娥的手，蹲下来就大哭，哭得歇斯底里，眼泪一颗一颗渗过白皙的指间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