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毛郞人……”

“毛郞人也是人，也会死，一定会死，死绝！”

葛大力十分霸道地打断了陈绍和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一抹冷笑，道：“老陈，你该不会是被毛郞人吓破胆了吧？”

陈绍和当即跳起来，大骂道：“放屁！老子是怕死的人吗？”从毛郞人的围杀中逃出，陈绍和虽然一度惊惧，但每每想起那些死在他身前的战士，他的血就如燃烧沸腾一般，他，也是条汉子的！

“哈哈，这才对嘛！”葛大力抬手在陈绍和的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老陈，就这样说定了啊，我去请战，咱们兄弟，做先锋，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葛大力旋风般冲进百户所，去找聂离请战。

对此，聂离自然是无有不允。只是，聂离本人也会在那先锋的序列，当然，眼下并没有跟葛大力明言。

夜半，金城内却是灯火通明。

一万八千人的新军聚集在校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点将台上，聂离在前，陈绍和、葛大力、谢钜和平宝四人分列两侧，站在他的身后。

冬日的寒夜，冷得彻骨。寒风呼啸，时不时有因为天寒冻下的雪粒从天而降，落在人脸上，仿若坚硬的小沙粒。

“我在这里，只有两个不好的消息。虽然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但是我却不想勉强你们坐什么事情！”

聂离站在高台上，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如同闲话家常一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校场上每一个军卒的耳中。

“第一个不好的消息，金城的粮食不多了。而，运送粮草的马队，最快也要五天才能抵达。所以，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或者，离开。无论你们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罪你们。当然离开的人，一月一两白银的饷银，是不能支付给你们的！”

“现在，选择吧！”

聂离不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校场上的那些黝黑的面孔。

边地苦寒，日间骄阳猛烈，却未必能提升几分暖意。阳光照处烈如火，而背光之处，风一吹，冷入骨髓。如此环境，自然使得这里的人，面色黑里带红。

沈洛水在金城时日不久，却搞得民不聊生，走时，更是刮地三尺。

当兵，一月一两的饷银，是一条出路。而这，也是为什么聂离能在三五天内，举起这一万八千多精壮青年。

诚然，精壮青年是家里的壮劳力。但是在这森冷的寒冬，壮劳力也干不了什么营生。以前，这金城来往客商不少，还能干点儿搬搬抗抗的力气活儿养家糊口。但是沈洛水的横征暴敛，使得金城荒凉如斯，哪儿还有活计可寻。

“没有人选择离开吗？”

“没！”

三三两两的回应，渐渐凝聚成一声冲天的嘹亮回响。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可贵。曾经，他们的日子也不是很好，但至少能勉强吃饱穿暖。可是，沈洛水来了，一家人，一天能吃一顿已然是很不错的生活。而应征做了聂离麾下的兵，这几天，而是顿顿吃饱。眼下，粮食不足，但是，主将已经说了，粮草在路上。这大冷的天，只要他们肯等，能等，将来就不会再过那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聂离肯坦言现在的窘境，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的确可以不顾一切带着这些人北上与毛郞人一战，但，心中终究是难安。

“很好，那么，第二个不好的消息，或者对你们中部分人来说，也是要命的消息！”聂离顿了顿，道：“我想，你们已经接到命令，今夜，我们要离城北上，与那凶残的毛郞人进行一场大战。”

“打仗，会死人。”

“那么，现在，你们还决定要留下么？”

聂离的声音猛地提高三分，厉声道：“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还是离开。若是留下，一旦做了逃兵，杀无赦！若是留下，你若战死，你之父母妻小，只要我离耳不死，便保他们有所居，有所食，在我的治下，他们永不受人欺凌。”

“留下，还是离开，选择！”

风起，校场周围那熊熊燃烧的火把上的火焰呼啦啦作响。摇曳的火光照射在校场上众多军卒的脸上，让他们的面孔在火光中明暗不定。一如，此刻许多人的心思，摇摆难决。

忽然，人群中，一个二十露头模样的白净后生走了出来。相比金城本地人那黑红的面庞，这人，明显很不一般。

“将军，小人粗通兵法，可否做您身边的一员小小谋士？”

走出队列的白净后生并不是要离开，而是，毛遂自荐。

“你怕死？”聂离的目光落在这白净后生的脸上，不待对方回答，继续道，“此次北上，便是我的谋士，也身处险地。也需，亲上战阵。除非，你能证明，你确实有那子房之谋。”

白净后生闻言淡笑，道：“将军会看到的。”

“如此，你便站到台上，以观后绩！”

聂离很清楚自己的短板，现在的他，最缺少的就是人才。这白净后生，哪怕只是浪得虚名，聂离也不会对他如何。古代之君为谋人才，可千金市骨，他又何在乎这一小小谋士之位？当然，若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聂离也会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他。他需要人才，却不需要帮倒忙的“扔才”！

“你们都选择留下，无畏生死？”聂离再次看向校场上的众人，这一幕，很是出乎聂离的意料。人，没有不怕死的。可是，他已经直言相告，此次北上，很可能会死。为何这些人，还是站着不动？

“将军，小人王二，家中只有父母双亲，若不是将军招收小人入伍，小人双亲这几日，早已撑不下去。您活了小人的父母，小人这条命，便随着将军需要！”

一月一两银饷，聂离并不是等着满月才发，而是在这些人入营后，便发放到位。而这，也是为什么金城的存粮会这么快告罄。一万八千两的真金白银，即便是只有十分之一买了粮食，也是老大一笔。

当然，金城粮不足，最最应该负责任的却是沈洛水。他离开金城，带走了金城百户所储备的大半存粮。若不是市面上商家的存粮，金城早已无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