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雪公主跟在聂离身边的事情，即便是葛大力等人也是不清楚的。桓雪公主换了男装，又画了粗眉，粘了胡须，说话，也是粗声粗气。尤其是在额头斜划过的一条伤疤，谁能想到这位居然是女扮男装？

若是夏日，即便是桓雪公主如此装扮，也有可能露馅。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没有喉结；第二，胸太饱满。

此刻，却是严严寒冬，穿的本来就多，身形都显臃肿。又是一身戎装，脖间更有环颈护脖，自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没有喉结。

也就是大汉轻骑的戎装，若是换了金城军士的皮甲，别说环颈护脖，就算是头盔，都是没有的。

“离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那千户进去驿馆，说是拜见桓雪公主。我想着大家都是没啥大不了的，就让他进去了。可谁曾想，他很快就冲了出来，让我交出公主殿下。说是赵将军点名要将公主带回去，我却把公主藏了起来。说我心在刘秀，便要杀我……”

此刻，因为激动，也因为急切，陈绍和将真相脱口而出。原来，他逃出金城的真实原因，居然是如此。

“离少，赵将军要桓雪公主，咱们将公主送过去便是。犯不着为了一个胡地女人，丢了我等的性命。”

崔大略开口，简单的几句话，便将周围军士的心思挑动活泛起来。定北军，虽然是边军。但一直与北地胡族交战，军力相当强悍。若不是后勤和军需补给一直跟不上，大汉帝国最强的一支军队，只能是定北军。而今，赵元朗算是独霸一方，必然谁全力打造他的定北军。跟定北军为敌，结果堪忧。

聂离看着崔大略，淡淡一笑，道：“崔百户，你这话说的实在轻巧。问题是，桓雪公主身在驿馆，却被说是公主不在驿馆。这里面，有什么样的猫腻，聪明如崔百户，你会看不出来？”

张口说瞎话，聂离不比任何人差。

他的话，话里有话。不需要说破，不少人已经明白。那位定北军的千户是在掩耳盗铃，目的就是要独占了这份功劳。什么公主殿下不在驿馆，分明就是要将这泼天的功劳独自享了去。

“那又如何？大家都是金城人，亲人都在城中。金城落入定北军手中，我们便是受制于人。”

崔大略干脆点明利害关系。眼下，他们身边的三百多军士，俱是金城人士。若是不回城，便是跟定北军为敌，他们城内的亲人，必然会遭到定北军的虐待。当兵就是了保家，若牵连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各位兄弟，眼下，金城已经在定北军的控制中，我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城中。如今，定北军在找桓雪公主，我是桓雪公主的护卫。那位千户大人说，桓雪公主不在金城驿馆。我若回去，定然逃不脱责任。所以，我不可能回去金城。至于你们，要回去，还是不回去，你们自己选择吧！”

因为聂离的防患于未然，桓雪公主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在大汉帝国乱成一锅粥，情势不明的情况下，聂离只能静观其变。

“离少，我等都是咸阳人。这种时候，估计没人会记得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跟你走！”

葛大力干脆表态。

百人队的大汉轻骑，因为雪夜山口的一场袭击，前前后后，最终只有他们二十五人聚在一起。若不是聂离的大度，他们早已被当做逃兵正法。如今，天下大乱，他们又没地儿去，倒不如追随了聂离。

聂离微微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离少，你可不能丢下我，我现在无家可归啦！”

身为河西陈家子弟的陈绍和，如今也是有家难回。河西府，乃是冀郡之地。冀郡已然是楚行烈的地盘，河西陈家于光华帝刘秀登基有大助力，只怕此时的陈家，已经被楚行烈搞了个家破人亡吧。

从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子承父位，也常常会换上自己人。更何况楚行烈是篡汉直立？对于曾经大汉帝国时的一些大家族，楚行烈可能会一一清算。这不是陈绍和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历史如此。

“离某欢迎。”

陈绍和，有胆气，有谋略。这样的人，绝对算个人才，能得他的跟随，聂离还是相当开心。只是，眼下一时半会儿，聂离还没想好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你们呢？”

崔大略干脆地表态，而他嘴里的“你们”，却是周围的那些军士。

毫无意外，军士们都表示要回城。

聂离淡然开口，道：“崔百户，不好意思，你还不能现在回去。”看到崔大略就要翻身上马，聂离拦下了他。

“为什么？”崔大略其实就怕聂离拦下他。他带人杀了桓雪公主护送卫队那么多人，当时跟他一起办事的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还活着。崔大略并不相信，聂离会真的放过他。只是崔大略一直不明白，他曾经宣誓效忠桓雪公主的，聂离忽然出手，难道，又有什么隐情？

聂离笑道：“崔大人可是金城百户，以你的身份，要见到定北军的那位千户很容易。若是你出卖我们，我们岂不是很冤？所以，我想请崔大人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姓离的，你别太过分。你也知道，我是金城百户，这些，都是我的兵！”

“是么，那你问问，他们可愿意听你差遣？”聂离扫了一眼周围的军士，却见这些士兵纷纷转身，朝着金城的方向，上马的上马，跑步的跑步。只片刻的时间，在这小牛坳的入口，只有崔大略被留下。

崔大略眼见形势不利，叹口气，站在那里，道：“离少，你这是何必呢？我崔大略虽然不敢自称正人君子，但，也绝对不是背后告密的小人。”

“你是不是小人我不知道，我呢，留下崔百户，其实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希望，崔百户能够不吝赐教。”

聂离扭头看向陈绍和，还有葛大力，道：“你们，带人先去卧牛岭。不管怎样，咱们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嘞！”葛大力吆喝一声，便领着身后的二十四骑，与陈绍和一路，缓缓进了小牛坳。

崔大略冷冷地瞅着聂离，猜不透聂离到底想问他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