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石子路两边，隔着不远处，便有八角石灯，里面点着没有，外面加了一层糊纸，任凭是风，也吹不熄。

“我真的没事了，你也不用陪我，就先回去吧。”

玉婕妤走了一段，忽然停下来说道，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

但是她的笑容不知道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又不想让璇玑看到，只好开口说道。

璇玑对这样的事也不执着，拉起她的手，捏了一下，给了一个温暖的笑意，点点头就往后走去。

也是因为有着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她特别能理解玉婕妤的心情。

若是有一天，黎昕也娶妻生子，后宫妃嫔无数，婴孩娃娃无数。

想到这里，她原本平静的心又是一痛，愿意为自己真的不在乎了，已经一个月了，原本真的以为自己不在乎了。

但是，真的可以不在乎吗，这样子自欺欺人。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还赶不回去吧，他是否还在陈国，与她在用一个国都？

只是，这些想法，还有什么意义呢？

璇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觉得今日月光甚好，寝宫内乏味，就想在这里停留多一段时间。

“我想到莲塘那边坐一下，萧萧陪着就好，锦瑟你忙了一天，还是先回去吧。”

若是其让人陪着璇玑的话，她还会担心，但是如果是萧萧，那么她就不需要担心。虽然萧萧看似鲁莽了一点，却是个很忠诚的人。

“那我就先回去，准备睡觉的被褥，姑娘你也别在外面坐太久。”

锦瑟说完，点头作礼离开。

萧萧也把其余的人屏退后，扶着璇玑来到莲塘边上的石凳上坐着。

石凳边上，有八角石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周边的青草，还有莲塘水面上闪闪的黄光。

只是，因为是和夜晚，莲塘上的莲花都闭合起来，远不比白日好看。

萧萧陪在一边站着，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好看，便开口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看人家跳舞。”

“跳舞便好了了？”

璇玑笑着会说到，萧萧比她还长两岁，心智看起来，却没有她这样成熟。

“自然是好看，这样的光景，我看的次数可不多。”

萧萧点头说道，很认真地说道。

璇玑听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莲塘水面，借着一边八角石灯的光，可是看到上面有很小的蚊虫飞过去，生机勃勃的样子。

她就这样眯着眼，看了好久，像是在看着莲塘水面，又像是在想着事情。

萧萧虽然有所怨言，但是却很是尽责地站在身边，很努力地看着莲塘水面，想要知道，姑娘到底在看着什么，可以看得这样入迷。

可是她努力了很久，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只好放弃了，在一边无聊地发呆。

璇玑盯着水面，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奶娘的话，让她是真的不知所措。

就算是曾经面对着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她也不曾这样慌乱过。

她一生，终究是把不该负的人，都负了一个遍，连着，把自己也负了。

“萧萧，你可曾记得，我当年也是一个舞姬？”

萧萧不知道她此刻要提这个做什么，毕竟舞姬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身份，如今她是容华小主，自然是尊贵无比。

“记得，姑娘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我九岁学舞，跟着彤姐，如今也不知道那些人，散落在何处。”

璇玑说着，站起来，朝着莲塘走去，那里有一块很平整的地面。

“第一支舞，学的是广陵散，和战争有关，是歌颂英武的将士们，而编的舞蹈，需要很多人才能完成。”

璇玑迈着小步，走到空地中间，回头看着萧萧笑着说道。

这些事，整整十年了，九岁的她，是否真的有想过自己十年后，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学着广陵散，却也未曾真的了解到，其中的意义。不过，倒是一语成谶，这一生，我和战争都是撇不开关系的了。”

萧萧站在一边，听着璇玑说话。

姑娘不开心，即便是锦衣华食，琼楼玉宇，她也还是不开心。

谁都看得出来，却没有人说出来。

“我学的第二支舞，叫雅颂，很小巧的一支舞，你看着。”

璇玑说着，踮起了脚尖，向前走了两步，想了一下，伸手做莲花状，旋转着。

果真是有些东西，已经被深深地印刻在那脑海里，即便是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联系过，没有被提起过。

但是，却不会忘记，闭着眼那些被软藤条一下下鞭打而成的记忆，融入骨髓里，再也忘不掉。

萧萧虽然知道璇玑曾经为舞姬，却不曾见过她起舞，看着她婀娜多姿，时而摇曳时而旋转的样子，呆在一边。

她们的姑娘，无论是论起身材，还是相貌，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又是多才多德，可是她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萧萧虽然看呆了，倒是到底是武者，身后有脚步声走来，警惕地回头看过去，看到的竟然是夜锦容。

她从前的主人，自当是毕恭毕敬。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答好作礼，就看到夜锦容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嘴边。

萧萧看到此状，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若是锦瑟必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是她不会，而且她也有私心，一直都觉得只有王爷和姑娘才是最般配的。

愣了几秒，萧萧最后的选择是，朝着夜锦容无声作礼，然后低着头离开。

夜锦容并未在意，他酒过三巡，有了醉意，所以想要出来吹风。

而夜筠尧看到娃娃很是开心，也不多在意。

循着小路径，着宫里头的每一处，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里可可曾经是他长大的地方，即便是到了后来，这里也是他随意进出的地方。

坐在石凳上，一边的八角石灯，投射出昏黄的灯光。

他就坐在这里，并不做任何偷偷摸摸状，而是大方地看着璇玑在一边翩跹起舞。

距离上次，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连他自己都不是记得太清楚，还有四年了吧。

那个时候，他若是不那么戾气重，逼着她做一个宠姬，作乐于将士之中，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也不会，结局还是一样的，因为璇玑便是这样倔犟的一个人，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一再妥协的，不过是他而已。

不仅仅是他，连着黎昕，还有夜筠尧，谁不是在妥协，都为了璇玑，一再越过自己的底线，然后妥协。

可是，最为可悲可笑的是，即便是都这样做，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璇玑。

是璇玑福薄，得不到，还是他们福薄呢，这样的话，谁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