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手里拿着茶杯，看到璇玑又昏睡过去，手一软，差一点便摔了茶杯。

他勉强对自己说，璇玑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罢了，这样刀伤的感觉，他最是熟悉，身上数十道深浅的伤疤，他是一点都无所谓，但是却看不得有那么一寸，落在璇玑的身上。

连璇玑都保护不了，原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却落得满身伤痕。

黎昕看着她紧皱着的眉头，就连昏睡梦中都不能舒展开来，他捏紧了拳头，放了又捏紧，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几乎是混混沌沌的过了三天，她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下来，那些大夫们也都擦了一头冷汗，看着黎昕冷峻的样子，大有想找人陪葬的意思。

黎昕把自己锁在黎府三天，不见任何人，董清牧也留在自己的府邸三天，谢绝访客，连浅仲他们都不能进去。

这多多少少会惹来非议，特别是以国舅爷为首的那一群老臣们，连续三天在武帝面前弹劾，纵使有準在一边协调，但是武帝对于黎昕和董清牧，还是有些许不满。

要知道，他是君，而他们是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他们已经为人臣，自然要以君为天，就算家里奔丧丧偶也必定要效忠君主。

那些老臣们便是以这个为理由，多次弹劾这群不知好歹的年轻朝臣；不过，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黎昕和董清牧也不是没有作为，拉拢扶持而上的朝臣全部站在他们这边，记录着老臣们的言行举动，处处反对。

更多的，是围观的人群，不参与任何事情，见风使舵，等待更好的机会。

璇玑在第三天的傍晚彻底醒了过来，为什么说彻底呢，好歹不会再说上两句话便又昏睡过去。

几次睁开眼都能看到黎昕坐在床边，耷拉着一圈胡渣子，整个人像是老去十岁不止。

璇玑眯着眼笑了起来，想要伸出手却做不到，只好看着他开口说道：“好邋遢的样子呢。”

黎昕原本是眯着眼养神，听到她的声音，马上睁开眼，眼里的血丝明显挂在上面。看来，璇玑是身体遭罪，却睡的很好，黎昕是精神遭罪，不吃不喝不睡。

“醒来了，精神好点么？”黎昕一向浅睡，稍作休息后睁开眼睛，也不见睡眼朦胧，若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不过是刚刚闭上眼睛而已。

“还不算太差。”璇玑的声音很轻，看来是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不过却有了活力。她怎么会死，怎么能死，黎昕在这里，就算是地狱，她也会爬上来。

“第几天了？”虽然一直不停的昏睡，又小清醒一番，但是她也还不知道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黎昕如今憔悴的样子，应该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更别说上早朝。

“第三天了。”黎昕看着她实诚的回答，转头对站在一边的湖影说道：“把白粥拿过来吧。”

因为不知道璇玑什么时候醒来，几天没吃东西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了，一些必备的粥水却是一直没有间断的熬着。和以前璇玑做奉茶时，不管夜筠尧在不在，茶水都不停更换，是一个道理。

虽然肚子很空，璇玑却没有食欲，面对着黎昕的喂粥，她更是吃不下去，看来这辈子是没有享福的命。

“吃不下也要吃。”黎昕也没有哄人的天分，但是能端着粥举起勺子，已经突破了很多很多了，只是语气上却无法变成哄小孩的老爹。

璇玑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碧倩和湖影，大家这样看着叫她怎么吃得下去，要知道从来都是她伺候别人，骨子里可适应不了。真的是天生没有富贵命，说的就是璇玑这样的人。

“你别像清牧那样逼人好不？”虽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却也不甘示弱，几欲想要挣扎起来，却徒劳无功。

黎昕听到董清牧的名字，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又好像没事人的一样，坚持伸出手，稳稳的拿着调羹，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个小妮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看来是宠不得，以前小怯生生的样子，现在似乎都看不到了，还能对着瞪眼。不过即便是这样，黎昕也还是很好脾气的举着调羹，大有斗法的意味在里面。

“你总不想我绑着你来吧。”黎昕没有丝毫可以妥协的余地，这个向来是他做事的风格，而此刻更加没有璇玑胡闹的理由。

没得反抗，只好乖乖接受，被黎昕这样疼着也不是坏事，只是，她承受不住太过于幸福的事情罢了。好不容易，胆颤心惊的把一碗稀粥喝下去，却没有一丝饱意，但是她却很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看着黎昕，很煞风景的说道：“明天就该上早朝了。”

“嗯。”

黎昕不熟练的收起碗筷，璇玑醒了便安心，那么他也要暂时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这样说起来好像很自私，但是在这个非常的时刻，守了三天，不闻窗外事。三天的时间，能发生的变故太多。

黎昕懂，璇玑也懂，所以没有必要惺惺作态的温存。

爱在心里就够了。

璇玑看着他站起来，要走出去，稍微撑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想见清牧。”

黎昕没有回答，也不做停留，直接就走了出去，还不忘把们合上。

碧倩和湖影在黎昕离开的那一瞬间，明显的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因为黎昕的随意和谦和温柔，也不过是在特定的几个人身上才表现出来，若是其他人的话，除了感到无形的压力和威迫以外，并不觉得温柔和亲和。

“姑娘你简直要吓死我们了，要是你活不成，我们也差不多要拉着陪葬呢。”

也许是璇玑对待她们很是随意，什么话都能说，因此也让她们变得有点口无遮拦起来，也许别人听了感到别扭，璇玑倒是很无所谓。

唯独有一点不同的是，璇玑对待她们虽然好，却不亲，似乎无法萧萧和锦瑟便是一道鸿沟，无法超越。

“这不好好的吗，不用担心，你们的脑袋和我一样，长命百岁呢。”能贫嘴，便不表示情势乐观。毕竟是十七岁，正是欣欣向荣的年纪，无论受了什么伤都会好的比较快。

“管家老王说，董少爷来过一次，但是却没有和任何人说。”碧倩在一边小声的说着，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既然有人关心姑娘，她自然有告知的义务。

璇玑听到董清牧的名字，像是深思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明知道自己无力帮助却还要逞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说不上都是董清牧一个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