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逃脱
眼看着我脸上现出了错愕的神情,太后轻轻一笑,亲昵的拉住了我的手,柔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心了。这样的巧遇是后宫女人求也求不来的,若换了其他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咯!”
“太后,您说什么意思,臣妾不懂。”我艰涩地问着,不清楚太后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太后微微一笑,颇为期待地看向我:“哀家本来还未这些有的没的狐媚女人烦心不已,不过现在既然你跟皇帝有这样一种缘分在。咱们就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天赐良缘。现在你知道哀家为什么肯封那个窑姐儿为贵人了吧?”
“长歌愚钝,还请太后明示。”我低声说,心头却浮现不好的预感。
太后得意笑笑:“既然皇帝始终不能忘情于你,那么哀家就成人之美,再次撮合你跟皇帝,也算是成就了这一段佳话了。对了平安公公,哀家记得民间是不是有一首小调叫什么《花灯赞》来着?”
哥哥忙欠身,清矍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是的,奴才记得是有的。”
“哦,那不如公公就请给咱们来一段听听。眼看着年关将近了,这宫里的锣鼓戏也是该热闹热闹了。过了年可就是上元节了,到了上元节,一切的纷扰也就该安定下来了。”太后说完这句,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窗外出神。
瑟瑟寒风起,打开的窗子前有几朵洁白轻盈的雪花打着转儿,姿态优美的从天空蹁跹而下,像是一朵朵飞舞着的蒲公英,带着一个个轻舞飞扬的梦境,在我们的眼前飘落。
哥哥唱得什么我已经不清楚了,我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跟着太后一起看起了眼前的默默雪落。
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雪了。
华灯初上的时分,站在慈宁宫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去,只见下面的宫殿楼阁,重重又重重,在这样的雪夜里,隔着一点点的灯光,像是镶嵌在织锦上的璀璨明珠,让人觉得华贵非常。
遥遥的有丝竹之声传来,细细一听,那丝竹之声却是极热闹的,夹杂着女子张扬肆意的大笑声,直教人觉得好像身处在长安街头最热闹的繁华酒肆中。
我轻轻蹙了蹙眉,还未等说什么,却见随喜打着伞从那边带着人匆匆而来。
“小主。”随喜见了我,忙住了脚。
“随喜姑姑。”我忙还礼,“不知何处如此热闹?这样的天里,还有这样的兴致。”
随喜轻叹一口气:“还不是丽春院里的杜贵人找的人,奴婢才将太后的懿旨送去呢,她那边立马就锣鼓喧天了,恨不得宫内人人都知道呢!”
我淡淡一笑:“她初进宫便成为贵人,难免高兴些。”
随喜摇摇头,深叹一口气:“容答应一倒下,皇后再一病,后宫中可真就是乱象频仍了!”
我不予置评,转身下了台阶。走了一段路,只觉得难得一个人,便吩咐伺候的宫人们都退下了,自己打着灯笼,独自在这样的雪夜中踯躅前行。
小时候很盼望下雪,因为下雪了,就可以撺掇微月打雪仗了。
每次打雪仗,我都可以跟殷权难得玩一次,每次握雪球的时候,我们总是可以在雪的掩护下,双手偶尔的交握一会儿。
现在哪里敢有这样的奢望。
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伸手将落在灯笼上的雪轻轻拂去,我提着灯笼,一个人在寂静的后宫中默默行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腿脚微微惫懒,便在一旁停歇了下来。
眼前是一尾修竹,下了雪,苍翠的竹枝盛着落雪,随着寒风微微摆动。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我微微念诵着这一首诗,走到竹林前,伸手想要拂落竹叶上厚厚的积雪,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折竹声。
“谁!”警觉地回头,却看到竹林后有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那里。
“谁?为什么跟着本宫?你难道不要命了?”我呵斥他一声,生怕他要对我不利。
“长歌,是我。”哥哥的声音从竹林中遥遥传来。
我一怔,迅即走到他跟前,举起灯笼来一看,可不正是哥哥么!
皱了皱眉,不知道该用何种的面目跟心情太对待他。在今晚之前,我很期望看见他,可是今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自从他说出那个故事之后,一切便都变了。
“长歌……”他看着我,似乎也很明白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翕动了嘴唇,却只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我冷然:“不知道平安公公跟着本宫干什么。”
他睫毛抖了抖,似乎被我的话伤着了,眉宇间拢上一层淡淡的愁色:“长歌,你在生二哥的气么?”
“长歌不敢。”我展眉,转身想要离开,“公公既然有这么多的秘密瞒着长歌,长歌自然也不敢妄言跟公公有任何的交情。只是长歌替自己不值。过去种种劫难,不过也就是镜花水月。自己拼得性命,到头来却只落得如此的下场!”
冷晒一声,我转身要走,却被殷权猛然拉住衣袖。
“我如果早告诉你这件事,对你又有何裨益?跟他凌烨见面的是微月!始终不是你!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他怆然说着,语气悲愤。
我冷冷地将浅白色菱花袖子从他大掌间拽出来,昂起头,冷冷地瞥向他:“我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告不告诉我,却是你的选择!殷权,我真是看错了你。我为了你的亲妹妹进了这见不得人的火坑,为了保住你们殷家的满门荣耀被迫献身给并不爱的男人,为了你,为了你我更是放弃了所有的自尊跟一切!到头来,到头来还是怎么样。你还不是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批评我?你们殷家的一双好儿女!一个跑去了戈壁跟野男人私奔,置全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一个为了自己心底的那点纠结的小情绪而上战场,结果落得一个叛国的罪名,连累满门!呵呵,若是爹爹早知道你跟微月如此无用,殷家全靠我一个贱婢所生之女苦撑。爹爹若是晚死一段时间,亲眼看着他最心爱的一双儿女惹出如此大祸,不知道该多么的痛心呢!”
说起那个名义上的爹,我便止不住的冷笑。
若是那个老不死的现在还活着,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而自己无意中留下的私生女却成为了皇妃,会不会气得当场便吐血身亡呢?
许是我唇角的冷笑太过刺眼,殷权感喟一声,手颓然垂下:“罢了,罢了。我知道我们殷家欠你的,我们一生一世都欠你的。你走罢,爱怎样就怎样,从此天地逍遥,不必管我们了罢。”
“走?逍遥?”我冷笑一声,逼问他,“我如今进了这九重宫阙,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你居然还敢说给我什么自由?你居然还有脸这样说?”
“这个给你。”殷权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件物事,递到了我的身前。
“这是什么?”我冷冷看向他。
“出宫的腰牌。”他轻轻说着,将那冰凉的东西塞进我的掌心中。
我低头一看,果然见上面写着慈宁宫三个鎏金大字:“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的?”
“不要管我从哪里弄来的。总之拿着这个,打扮成小太监或者小宫女,只说是出宫要办事就能出去。你要赶快走,若迟了一步,被太后那边发现就晚了。”他将那东西塞进我的手掌里,转身要走。
“你等等。”我一下子叫住了他,“你先告诉我,这个东西你弄来的?据我所知,你才刚去慈宁宫不久,如何能弄到这样金贵紧要的东西?”
他苦笑一声:“我自有办法。你不要多问了,快走吧。”
“不,我不能走。这个牌子如此的重要,却无缘无故地到了你的手上。我怕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太后试探你我的陷阱而已。”长期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让我练就了超凡的危机意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来得如此容易的牌子定然是有猫腻的。
殷权可能不清楚这后宫中层出不穷的花样跟诡计,我却是亲身领教许久的。这样容易得来的东西,还恰恰到了他的手上,太过可疑。
或许只要我拿了这牌子到了门口,太后便会亲自在门口守护,等着抓我一个现行。或者,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后,这就是皇后或者任何妃嫔设下的一个陷阱而已!
殷权显然没有料到这其中的重重机关,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慈宁宫一般是将腰牌都挂在一个小间里,我进进出出便能看到。那日我看这个牌子挂在那里,没有人看管便伸手拿了下来。”
“你糊涂!”我忍不住申斥他,“这样贵重的东西岂能随便放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地方!分明是有人有意试探你。或许现在咱们就已经被人跟踪了。不要出声,压低声音,我先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