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她留在那里，那边暂时方向与我们一致，没有必要打压。”

接受X的汇报，申鹿鸣的心情看上去挺好。

X皱了眉头，“这样真的好吗，W状态很不好，如果真的拿掉孩子可能……”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帮不了她什么。”申鹿鸣打断他，毫不留情地说道，“谁都帮不了她，能帮她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去找她，这次我可以原谅你的莽撞，但没有下一次。”

“怎么不接电话，快接啊……”特意躲到外面给大明星打电话，莱昂眼见着门口出来三个人，俨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虽然就只有两个中型手提行李箱。

他的职业直觉告诉他，如果在这里丢失游曳的踪迹，就会遭遇职业生涯的第一次严重挫败。可大明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电光火石间，莱昂直接对着那三人拍了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游曳的脸刚好朝向他这边，但焦距没在他身上。

“已发送”三个字跳出来，莱昂压低八角帽走入旁边的小巷子，把外套反穿后重新走出来，脸上多了两撇胡子。

天空还没完全暗下来，粉紫色的边缘是深空蓝，但路灯已经渐次点亮。城市电网所能延伸到的地方，却并不是哪里都是明亮的。

低气压，一屋子的低气压，能把人折磨得毫无求生欲望。

陆天泽把唐先生带了回来，刚从漫长的问讯中出来，只是花费了这么多功夫，付出这么多代价得到的信息，似乎并不对等。唐先生虽然意外配合，但他也只回答了提到的问题，他很聪明，不会“反叛”。

揉了揉眉心，那些整理出来的东西，他不想再看第二眼。陆清欢小声地和他说着什么，声音低得即便另一个房间开着门，也只能听到嗡嗡的音波震动。

闻人远站在门口，有些忧心忡忡。

他家大明星光着脚靠坐在窗台上，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没动，他也一直没有睡觉，失眠比之前更严重了。

这还是其次，他就怕大明星突然一个想不开从窗口跳下去，这并不是完全没机率的事情。还是生平第一次，闻人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有的安慰，都会变成逆向的刀刃。

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静音的手机躺在柜子上，闪烁了很多次，闻人远看见了，只是三四米的距离，却仿佛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他犹豫着要不要替大明星接。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回头，是陆清欢，陆天泽站在她后面。

陆清欢向闻人远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也去休息休息，这个房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疲惫的。

闻人远想陪着陆天海，陆天泽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才泄了气一般走开。

陆天泽没有进弟弟的房间，进去的是陆清欢，她把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动静很小，但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被放大了，大明星无动于衷。

“天海，你有很多问题，我也有很多问题，你不想说话，那就由我来提问。”

晚间的风猛地灌入，吹散陆清欢及腰的长发，她微微蹙起秀眉，咬咬牙开始发问。

“你什么开始准备的？”

大明星没回答，眼底一点波动都没有，让人怀疑是否和这个世界还有连接，能不能听到别人的声音。

“算了，这个问题没意义，无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已经回不了头，我就……”

“他们的目标为什么是我？”

突然打断陆清欢的话，大明星动了一下，转过头来，布满血丝的桃花眼在霓虹的映照下，似血那么红，又仿佛在燃烧着火焰。

陆清欢噎了一口，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她徐徐道来：“问题，可能出在代孕上，你母亲的身体不适合生产，在冒险生下你大哥后就完全垮了，后来通过试管有了小瑾和你。小瑾的代孕者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但是代孕你的人是从事实验室研究的，当时应征时做假了自己的信息。”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你父母如假包换的幺子。那场车祸后，有人来找过你，以联合培养的理由提出领养，大伯和天泽都拒绝了，陆氏子孙岂有让他人养育的道理。后来又来过几次，没有再提联合培养的事，倒有点像回访，只是想见见你。”

说到这里，陆清欢缓口气，事实上当时吵得很厉害。这个代孕者是她找的，所以她一直觉得是她的责任。在长达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去接近真相，但涉入越深，才越发觉这潭水深不见底。陆氏在落到陆天泽手中后，以同样的目的加入那个圈子。

他们心里都清楚，事情还没结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陆天海无论做什么，即便再离经叛道，他们也不会说个不字。毕竟从他出生开始，就欠他的。

“现在等了这么久又来找你，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遗憾的是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目前还不清楚。即便陆氏是其中一环，我们也知之甚少。”笼统地做了个结尾，陆清欢无声叹气，“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你不知道角落里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你，太危险了。”

“想叫我躲起来？”

大明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情绪。

陆清欢硬着头皮点头，“最好是。”

“我还怕别人盯吗？”

“你确实不怕，你习惯了，只是没有必要硬着来。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把那位姑娘推出去，可是即便知道你的初衷，这种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本想说得更委婉一点，但陆清欢还是觉得不够直接的话，这个人听不进去，“但是天海啊，我们谁都不知道还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姑姑已经赔了二十几年进去，你哥哥也前后花费了十年左右的时间，我们不希望连你也赔进去，这样陆家就输得太惨了。”

“陆家唯一不可以输的人就是你，好好想想吧。”

“……”大明星缄默，他的动机更不纯粹，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卷进了真正的漩涡。

莱昂私下调查时就发现了一些问题，当时提醒陆天海有很大的风险，这种风险可能来源于他自身。

沼泽陷入一半，如果没有别人拉一半，很难自己出来，说的就是他的处境。特别在知道游曳怀了他的孩子后，大明星很想尽早结束这些事情。

然而与游曳共同经历的这几个核心事件，他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已经不可控，这种情况下需要把这个女人交给绝对安全的那一边，并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来保全她。

各种各样的思绪杂糅在一起，他无法判断对错，虽然，他也不后悔碰触禁忌线的初衷，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一闭上眼睛就浮现游曳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陆天海知道后悔也没有用，但是仅仅过了一天，他就疯了一般思念这个女人，这个认知让他几近崩溃。

……他还会有机会吗？

“按道理来说，几率应该很低才对。”

换了新的住处，游曳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社会人以兄长自居，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小小声说了出来。

A沉思片刻，说道：“她怀孕的几率确实只存在理论值。”

“所以啊，应该告诉她，不然肯定会后悔的！”

“生下来就不会后悔吗？”

A一句话把社会人问住，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啧了一声，“感情果然最麻烦。”

莱昂不知道到底给自己的老板发了多少条信息，打了多少通电话，虽然可以猜出大明星的心情很差，但也不至于连看都不看吧，还是这么兹事体大的事情。

他跟到一半就被发现了，A他们显然对反跟踪很有经验，即便是经验老道的莱昂，最后也跟丢了。他现在就站在最后那个地点，早点联系上，就还有可能找到，这种可能性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递减的。

就在他最后一通自动挂断后，闻人远端进来一碗热汤。

这次大明星似乎接受了现实，尽管依旧什么都没说，倒是愿意开口吃进些东西。

趁着这个空档，闻人远小心翼翼地拿了他的手机，本想到外面偷偷看，亮起来的屏幕第一条就是大写加粗的感叹号。上面赫然写着，游曳打算引产。

闻人远一瞬间的表情，如同五雷轰顶，冲到桌前的时候还绊了自己一脚，险些把大明星的碗掀了。

陆天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还没开口，趴在桌上的闻人远直接举着手机往他脸上怼。

“快看看这是什么，有照片！说是打算，应该还没做吧！”

“铿”一声，调羹应声掉进碗中。

陆天海马上接过手机，解锁后看到了大量的消息，他瞳孔震颤着点开那张三人合照，远距离稍显模糊，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女人的眼睛有些红肿。

“阻止，必须阻止……喂，天海，等等我！”

闻人远话还没说完，大明星就冲了出去，可到了大门前，却被陆天泽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