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陆天海讶异，以为是自己疼得幻听了。

但游曳马上就给了他确切的答案，“我不想重新开始。”

“……”明明拥抱着这个人，可心理上的距离竟是那般遥远，陆天海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一直等待着的回答，还是这种回答。

他想不明白，也急了，但情绪勉强还能稳得住，只低声诘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想？”

游曳定定望着两人影子里的虚空，双唇微翕，却又合上。她的理由有很多，但又难以启齿。归根结底，源于她的不安和自私。正因为心里清楚，才更加不想说出口。

没有得到回答，大明星更加焦躁，他追问道：“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要想着一个人去承担，你是傻子吗？”

“……”游曳稍微动了一下，她其实是想回头。既然给了答案，至少她也要解释清楚。

陆天海以为她要跑，一把将人死死抱住。

“还是说你对我没感觉？我不信！”仍旧抵着游曳的后背，大明星瞳孔瑟缩了一下，因为不安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说道，

“不要告诉我你搞了这么多，特意跑来这里见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

“我不是……”游曳当然没这么无聊，只是她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陆天海打断。

“我不管！我也不信！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对不对！”

“……你先让我说。”

“要是想说拒绝的话，就先好好掂量掂量现在是在谁的怀抱里！”

游曳的话再次被打断，如果是平时，她一定已经失去了交流的欲望，选择结束话题。但这次，她想好好说清楚。

“陆天海，你……”

“我什么？”听到游曳喊他的全名，陆天海就莫名害怕，生怕对方说出更决绝的话来，“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也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你现在就只想把我丢到一边是吗？是不是还想着走，这次倒是有点诚意，特意来和我说一声再离开？我真是要谢谢你啊！”

大明星的言辞逐渐变得激烈，他的人生还从来没有这么糟糕的挫败感，结果全在游曳这里碰了个全，程度还依次递增。

“……”

“合同作废，你就一直盘算着脱离我是吧？那你就应该在我说重新开始的时候拒绝我，明确告诉我你不愿意，我难道还会把你绑回去吗！”

“……”游曳毫不怀疑这个人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可是你没有，也没走，为什么现在又来说这种话？”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顿了顿，他的声音忽然沉下去，就像一个精通水性的人放弃求生本能自愿沉降到水底，耳边只充斥着气泡咕噜的声音，唤不起任何生的希望。

游曳敛眉，她知道陆天海有很多话要说，就不开口了，想听对方先说完，不然她也是一直被打断。

可游曳一沉默，大明星的内心就更加荒凉，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抱着对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层流缓缓在空间里波动，等了好一会儿，游曳有些奇怪陆天海怎么不说了，还是已经说完了。那么，就该轮到她了吧。

就在她组织语言的时候，大明星兀然低声抢先一步。

他大喘了一口气，终于浮上水面一般，生理的疼痛再加上心理的痛感，让他的语气异常低沉。

“抱歉。”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道歉，游曳怔住。

陆天海双手的力道骤然放松了些，但还没有抽离，他低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让你不安了，我也很混乱。我只知道，我绝对无法忍受就这样放开你。”

这么说着的大明星咬着后槽牙，指尖微动，最后却是硬忍着收回手，“但是我说过不会强迫你，我说到做到。即便在你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至少也想信守自己的诺言。”

从床上坐起来，陆天海轻抚了一下刚才自己掐到的伤处，背对着游曳转向外侧。他说不出让对方走这种话，更不想让自己就此死心。

暂时只想做一头自欺欺人的鸵鸟，可笑的是，他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对身后的女人心存幻想。

“……”游曳也缓缓坐起来，她看着大明星的背影，目光复杂极了。陆天海确实变了，又或者说，这就是他认真起来的样子。

他开始会顾及她的想法，感情明明那么强烈，却又有所收敛。仿佛那些会刺伤她的耀眼光芒突然敛起了所有的锋尖，只剩下中间那团不太稳定的热源在增温她的世界。

沉默片刻，游曳没有对陆天海刚才的话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讲了一个很隐晦的故事。

“小W是个生活在永夜里的人，她为自己画了一个圈，安全范围外的世界是永昼，但有人跟她说，不可以出去，会被灼伤甚至燃烧殆尽，她一直很害怕。有一天，一个人来到圈外，用脚擦除了那道界线。W发现，擦掉的地方并不是变成永昼，而是蔓延出了永夜。于是，她继续呆在安全圈里，只是范围慢慢扩大了。”

陆天海静静听着，头一次听游曳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做出这个决定她是认真的。

游曳的语气很平淡，故事一点趣味性都没有，就连阐述都索然无味，但她想说完。

“某一瞬间，W发现扩大的永夜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她还是被困在里面，甚至这种蔓延开始失控。直到，那个人突然在她面前跌倒。W下意识跨出去了第一步，灼烧的感觉很疼，很热，像要融化一样。但是她突然意识到，比起自己的疼痛，她更害怕这个擦除她边界的人受到伤害。”

说到这里，游曳转了九十度正对着陆天海的后背，她淡淡说道：“讲完了。”

“没有结局？”陆天海闷声问道。

“有。”游曳笃定.

大明星皱眉，“是什么？”

“W决定跨出安全线走向那个人。”

闻言，陆天海先是背影一僵，而后缓慢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给了HE的人。

“你的意思是……”

游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平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不想重新开始，是没必要重新开始的意思。”

比起陆天海的各种词不达意，游曳显得十分直接，“我想回到你身边。”纵使还有诸多顾虑，但至少这个人的安危，她想亲自确认。

“……”陆天海愣在当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背光下熠熠生辉。

好半天，他突然转回头去，脸上却是辣得很。

“你，你干嘛不早说？”

“你一直打断我。”

陆天海：“……”

真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