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杀
梁叛认出那人,心中冷笑一声,此人官职着实不小,是南京刑部尚书。
但官大更好,恰恰遂了梁叛的意,等闲出来个小官压制以后反倒没甚么震慑力。
他从那总旗手中拿回腰刀,淡然道:“怎么,邰尚书觉得职下做得不对,打算阻拦我办案?”
那群监生一听是邰尚书,全都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他申斥锦衣卫的恶行。
可是邰尚书一听“阻止办案”四个字,眉心微微一蹙,他方才可是听梁叛说得很清楚,阻拦之人一律按照通贩卖国论处,就地处斩……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人来说,以他的官职还真就不当一回事,因为没有一个愣头青真的敢当街处死一个二品大员。
可说这话的是梁叛,怼天怼地对空气,甚么高官勋戚在他面前都是众生平等。
丁吉原家那个小孩,庆王的小舅子,说杀就给杀了啊。
前些天不还砍了一个礼部左侍郎吗,虽然那家伙的官是买的……
邰尚书没有把握,所以并未理会监生们希冀的目光和义愤的语气,同时放弃了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隔着人群深深地看了梁叛一眼,默然退回了轿子当中。
很快两名轿夫抬起轿子,吃力地挤出人群,消失在了成贤街上。
监生们失望地看着轿子远去,再看梁叛时,已变成了绝望。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喝道:“不管你们锦衣卫在办甚么案子,依照朝廷律法,都不准私动刑具,否则我们国子监要联名上书,向京师举首你们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梁叛面无表情地朝他招招手:“来来来,你进来说,到我面前来说!”
他同时向封锁线上的锦衣卫们使了个眼色,那名先前还在拼死阻拦的总旗,立刻带人让出一条道来,挑衅似的盯着那名监生。
那监生咬着牙向前踏了一步,但是一对上梁叛那双冷漠之极的眼睛,跨出去的小腿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梁叛看他僵在那里,脸色涨得通红,干脆走过去,伸手揪住这监生的衣领,将他从人群中十分粗暴地扯了出来。
然后他指着那监生的脚下,喝道:“给我站在这里,我让你靠近了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办案的,看清楚,回头弹劾我的奏疏写详细一些!”
那监生嘴皮子动了动,脸上已变得惨白。
这时园林中推出了第一个人来!
梁叛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推出来的,是瞿治中。
不过瞿治中此时有些失魂落魄,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盖着手印的纸张。
他两腿发软,全靠两名锦衣卫扶着,带到梁叛面前以后,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那张纸递给梁叛。
梁叛一看乐了,段飞的操作还挺骚的,让瞿治中自己将自己的口供送上来。
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向那监生道:“拿起来读一读。”
那监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当他站在人群中的时候,仿佛有无穷的胆气,但是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个凶神面前时,却又只剩下紧张和害怕……
他接过那张口供,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本……本人瞿皓,官居应天府治中,曾于崇佑十九年于镇江府金坛县任知府时,贪墨租税折银六百两……于崇佑二十年收受金坛县宁乡绅银五百两,包庇其子杀人罪名……”
现场再度一片寂静,那些之前不断叫嚣的监生也都沉默下来,神色难看地听着此人的念读。
梁叛指着最后两条道:“不要念那些鸡毛蒜皮的,直接念这两个。”
那监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这才继续念道:“于崇佑三十二年闰三月,勾结倭寇徐海,伙同帮助徐海潜逃;与崇佑三十二年十月,协助佛郎机人于南京敛财数十万,同年腊月参与筹划协助佛郎机人于南京城中制造事端,携银潜逃……”
念到最后,这名监生看向瞿治中的眼神中,已尽是愤怒和仇恨,突然狠狠地朝这位五品官啐了一口,大骂道:“你这汉奸,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胸中岂无愧乎?”
梁叛并未阻止这监生的谩骂,对瞿治中道:“这上面的罪状,你可都认?”
瞿治中两眼失神地道:“认,都认。”
“砍了!”
梁叛毫不犹豫地一挥手,两名锦衣卫当即将瞿治中的脑袋按下,另一人拔刀便砍,很快一颗带血的头颅便滚落在地,胸腔之中血溅三丈。
那监生虽然依旧脸色惨白,但他这次只是捏紧了手中的口供,再没叫喊甚么。
其余人也没有再开口。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着下一个人从园林中被押出来。
第二个出来的是那名太监。
这再次出乎梁叛的预料。
他总以为这个太监必然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那种。
可事实证明,那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太监的口供依旧由那名监生念出来,这次那所谓制造事端的罪名要详细一些,与梁叛的猜测差不多,就是要用一千斤火药引爆大同楼。
因为他们估计过,腊月十五那日,大同楼当中最少会有三百人参加那个纸牌大赛。
五百两银子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而且大同楼外面三山街上行人店铺也很密集,甚至连临近的秦淮河上的船只也是此处较多,在那里动手,死得人最多,效果是最好的……
这个太监身上满是伤痕,胸口的衣服也被烙铁烧出了一个大洞,但是这次没人再喊甚么不准滥用私刑的话,事实上,已经没人再张口了。
他们都抿着嘴唇,生怕自己一张口,便又是唾骂,只不过这次唾骂的是那个太监,还有……庆王府。
太监毫无意外地被砍了。
第三位是苏州漕帮的那名管船老大,他的整条左腿都已经只剩下了骨架,只有关节处还黏连着一些丝状的血肉。
这个人已经死了——被折磨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所以他既没有口供,也没有画押。
但这无所谓。
第四个人出来的时候,不但交代了自己帮助佛郎机人敛财和制造事端,还指认了那位管船老大,将自己所知道的苏州漕帮的罪行也一并说了。
这是那名查记醋行的老板,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他是被这个管船老大身上遭受的酷刑吓破了胆,所以当问到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也被砍了。
第五位也没有受到多少刑罚,只是脸上挨了两拳。
这人是湖溪书院的山长,谷阳博。
不过他的口供很简单,没有勾结佛郎机人,也没有参与帮助制造事端,他只是以为自己湖溪书院山长的面子比较大,来要钱的。
梁叛便暂时将他收押。
第六位出来的,是蔡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