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 兵部的委托
这天一早,“军事重地”又迎来一位客人。
当然也不能算客人,是小铁。
小铁赶着一架驴车,驮着老娘在那古怪的牌坊下面停了,跳下车,将老娘搀扶下来。
门子一阵小碎步跑过来,问了情形,小铁笑道:“老爹,这是我五哥家里,我找他有事,你就说我是小铁,劳你通传一声。”
经过昨天拦住陈碌的事情以后,门子被梁叛叫去叮嘱过了,以后不准胡乱拦人赶人,他这里是“军事重地”,能来的都不是“闲人”。
所以这门子学得乖了,请小铁他们在外面稍等,自己跑进院里去通传。
虽然在这门子心里,甚么五哥六哥的称呼,弄不好是哪里的穷亲戚,见自家老爷发达,便来讨钱沾光的。
其实小铁如今穿着虽谈不上光鲜,也还见得了人,也是南北成衣的北字长衣,像是个小店的掌柜。
他也的确是江宁信息社那个茶馆的掌柜。
老娘抓着小铁的手臂,问道:“你五哥这里宅院大不大?怎么听不见街坊四邻的声音?”
“很大。”小铁笑道:“比咱们在六角井住的院子大十倍,五哥这里没有街坊的。”
“哦,哦。”
老娘也不懂,只听得院子大,便有些紧张。
这时小铁瞧见远远的山坡上,一名穿着黑衣的汉子,领着三个黄毛卷发的番邦鬼子,正一个跟着一个从山背面绕出来,沿着一条小道朝大院的侧面走。
小铁认出那黑衣汉子是老狗,但距离太远,喊了也未必听得着,而且在深宅大院门口乱喊乱叫,也不成个体统,便没吆喝,打算进到院里之后再说。
那几个番邦鬼子背上都背着一捆高高的柴火,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神情很沮丧的样子。
他听高脚七说过,五哥这里住着好几个番邦鬼子,其中白养着好几个,不知是做啥的。
还有三个说是从甚么“意国”来的,只做砍柴的苦力,特为将老狗从城里调来管着他们。
这事倒也新鲜,南京城里富户极多,甚么样的下人都有,只是没听过有番邦鬼子做苦力的。
不一会门子急匆匆飞奔而出,这回比进去时又快了不少,而且满头大汗,出了门见小铁扶着老娘,还在外面等着,一叠声道:“九爷,老太太,小的不知是自家人,快院里请。”
小铁笑着说:“没事,你不要急。”
他猜这门子八成是给五哥骂了,不然不会这个样子。
其实小铁猜得倒不准确,门子是给丫头骂的,梁叛此时不在主院之中,还不知道小铁带着老娘来了。
不多一会,便见闹闹扶着小腹隆起的丫头慢慢走出来,小铁也扶着老娘过去,叫了一声:“小五嫂。”
又对郡主叫道:“郡主嫂子。”
“哎!”闹闹满面含笑,答应得十分干脆。
小铁道:“小五嫂,你身子不方便,在内院坐着好了,出来怎的。”
丫头道:“不碍事。”说着伸手抄起老娘的胳膊。
老娘却反过来搀住她,笑呵呵地道:“丫头啊,你身子怎样?”
丫头道:“还好,昨天才请大夫诊过,没甚么问题。”
闹闹此时走到一边,叉着腰训斥起门子来:“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就算不是家里人,也不能教人在外边站着等,我们可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家!”
门子耷拉着脑袋,一叠声地答应。
老娘过意不去,拉着丫头道:“算了罢,都是苦兄弟,我们等一等也不碍的。”
丫头一边带着老娘往里走,一边道:“老娘这事你不要管,咱们要立家风呢,不能由着下人的性子来。”
这时正在偏院里把玩一个木制圆球的梁叛,听说小铁带着老娘来了,便将手里那个已经刻出子午线和赤道的木球还给荷兰人默克托,拍拍对方的肩膀,起身离开。
这时便见布鲁诺和詹森两人见他要走,连忙并肩过来,站在梁叛面前,同时弯腰,扯着嗓子叫道:“撒哟喔呐啦!”
梁叛给吓了个趔趄,转头看向远处望着这里嘿嘿直笑的老黑,怒道:“你他娘的教的甚么玩意!谁让你教他们倭话了?”
老黑笑道:“他们自己非要学的。”
梁叛没工夫理会他们,快步出了偏院,绕过照壁沿着长廊转过一个弯,恰好见着丫头和闹闹带着小铁、老娘在假山后面的一片水池边玩耍。
老狗和杨二妹也在边上。
他又兜兜转转绕了两个大圈,这才从长廊中走出来,叫道:“老娘,早就教小铁带你到我这里来住,怎么今日才来?”
老娘听见他的声音,笑着伸手去找。
梁叛拉住她的手,老娘才笑着说:“你这里路径太多太乱,我老太婆就算眼睛没瞎也记不住。还是六角井好,边边角角都摸得清了,左右也热闹。”
梁叛听了便没再劝,只说:“那就先住几天再走,我这里有下人伺候,你住得惯就留下来,住不惯再回去好了。”
老娘也没矫情,点头应了。
这时小铁道:“五哥,兵部有个委托,老缺不知道该不该接,派我来问问你。”
梁叛纳闷地道:“甚么委托?”
小铁道:“兵部说会同馆的大使和副使需要学习外国话,他们想让我们找人教,一门话三十两银子,两个人,包教会。”
梁叛给气笑了:“三十两还包教会?你让他们滚一边去。”
小铁笑道:“银子应该还好商量,看那兵部主事的意思,他们也不想弄这个,是上面压下来的。至于是哪个上面,他也不知道。”
梁叛大概能猜到,八成是徐丰向顾瑜说的。
顾瑜是大理寺卿,前段时间已经兼任南京兵部尚书了,也是皇帝派到南京来的亲信。
于是他道:“兵部是狗大户,手里周转的银子比户部都多,不宰白不宰。你跟他们说,教可以,倭话二百两一门,佛郎机话四百两。”
他想了想又加了四门:“不列颠话三百两,荷兰话一百两,意大利话一百两,但是这两门教不好,他们爱学不学。还有,如果学佛郎机话可以再加一百两奉送一门西班牙语,单学西班牙语三百两。”
他也没光嘴说,而是掏出小本子边说边写,写完了便撕下来交给小铁。并补充了一句:“这都是教一个人的价格。”
他现在不缺银子,这钱挣不挣都无所谓,其实主要是帮忙。
就算兵部一毛钱不花,他也得教陈福生的。
现在看来自己猜得不错,会同馆这两个位置,的确是要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