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黑吃黑不得好死
不一会脚步声乱糟糟地在四周巷弄中响起,一人瞧见此处柴门开着,走过来一脚将那破败的柴门踹倒,张眼朝破屋里一看,立刻叫道:“人在这里了!”
脚步声顷刻间哗啦啦地汇聚到此,几柄乱七八糟的兵器闪着寒光,让屋里的朱老板看得毛骨悚然。
他立刻强撑着坐起,忍着大腿和小腹的疼痛,叫道:“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我是焦郡王,庆王府的焦郡王……”
这时吴明经和潘六赶到,老吴醉醺醺地分开众人,指着朱老板问左右:“这厮方才说的啥?”
一名马仔道:“他说他姓焦,叫啥‘焦俊旺’,庆王府人。”
吴明经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大骂道:“踏马的,现在叫啥也不好使。也不要跟俺每套近乎,啥庆王府,也不知在哪,俺每都是凤阳府的,跟你一根毛的乡情也没有!老六,你瞧大哥给你报仇!”
他从手下马仔手中抢过一柄短柄斧头,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举起斧头便重重地劈在了焦郡王的肩膀上。
鸡舍之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是斧头并没有停止,而是不断地劈砍下去,直到那惨叫断断续续,终于没了声息。
吴明经出了一阵大汗,脑袋清醒了一些,看着地上被砍得不成人样的“焦俊旺”,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啐了一口浓痰,骂道:“这就是不讲规矩的下场!黑吃黑,不得好死!”
门外的潘六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也狠狠地朝着尸体啐了一口,拉住吴明经道:“多谢吴大哥替小弟出气,走,咱们回去接着喝,我老六请客!”
众人起了一阵哄,一窝蜂便走了。
幽深的小巷很快恢复了寂静,就在距此不足二百步的地方,另一处巷弄之中,老撇躺在地上,胸口两个汩汩冒血的剑伤。
身上银两被洗劫一空,只有几张纸片子沾了血,散落在他的四周,很快便浸透了鲜红的颜色。
老撇两只吊脚眼空洞地望向天空,半晌才吐出最后一口气:“妈的,天长佬,黑吃黑,不得好死……”
……
三山门外一片灯火通明,振武营的营盘就驻扎在莫愁湖边,与西城兵马指挥司衙门相隔不远。
从城里出来的数千人将振武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雷老板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军袍,黑沉沉一张脸,跨刀站在营门口,与朱圳对峙,丝毫不让。
朱圳立马横枪,凝眉怒喝道:“何方鼠辈,速速让开!”
雷老板夷然不惧,昂首道:“末将庆王府仪卫雷腾,受领振武营,不知涿郡王有何见教?”
朱圳骂道:“老子管你是谁家的狗,快将邯郸郡主交出来,否则休怪枪下无情!”
雷腾心中一凛,暗道:怎么是邯郸郡主?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大声喝道:“我振武营从未见过邯郸郡主,各位无凭无据将本军围困于此,已是犯了大罪,先动刀兵者更与造反无异!涿郡王如此孟浪行事,考虑过后果吗?”
朱圳神色数变,狠狠咬住牙,心中权衡利弊,竟尔无法下定决心。
那雷腾话语虽有恐吓之意,但所说也是事实,他现在手上并无切实证据,贸然动手的确落人口实。
代王府代君守国门,手握重兵,身份本就敏感,若是给人落了把柄,哪怕的确情有可原,但只要在皇上心中留下跋扈、猖狂的印象,那对整个代王府来说都是极大的隐患!
雷腾盯着朱圳,冷笑一声,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涿郡王近两年是真的稳重了,眼前这事若放在两年前,别说他守的这道门,恐怕连振武营也得让这位小爷屠干净了。
这时,突然有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也不行啊,大舅哥!”
雷腾正要循声望去,却见朱圳身旁突然闪出一名骑士,掣马疾冲而来,他下意识便要伸手拔刀,可还没等他手指碰到刀柄,便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自己眼前的景象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不是真的天旋地转,而是他的脑袋在转。
梁叛勒马“嗒嗒嗒”地绕着雷腾的无头尸体转了两圈,手中苗刀的刀刃上挂着一缕鲜血。
雷腾的脑袋滚落在草丛之中,身体还保持着站立拔刀的姿势。
梁叛冷冷地道:“反正人在振武营里,杀进去抢人也好,屠营也好,只要找到郡主,杀多少都是白杀,跟他啰嗦甚么!”
朱圳听他提点,当即醒悟过来,骂道:“妈的,要甚么凭据,等找到了我妹妹,是先有证据才杀的人,还是先杀人才有的证据,还不是小爷一句话!我们驻扎在城外的人到没到?”
左近一大片人马应声跨前一步,正是大同军的旗号。
朱圳脸上露出凶悍之色,大喝道:“来啊,冲进去,交出郡主者不杀!”
千余大军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刹那间一声龙吟一般,千余柄刀同时出鞘,刀光映白一片。
梁叛感受着地面的震颤,眼睁睁看着千余人步调如一,气凝如山,不疾不徐地向振武营压去,顿时感到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这是真正的铁血之师,振武营在他们的锋芒面前,好似一圈纸糊的栅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坍塌一般。
此时营盘内的军帐边,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数百人,有些拿着兵器,有些则空着手,全都紧张不安地盯着外面这些不断靠近的“敌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梁叛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振武营有罪吗?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从振武营在南京城中哗变的那一刻起,他们便被钉上了有罪的标签。
可是这些人为甚么只有害怕,而没有其他的反应呢?
比如立刻组织反抗,比如交出郡主投降?
他们的眼里除了害怕就是茫然,这些人真的知道郡主在营里吗?
郡主,真的在营里吗?
梁叛的目光不禁转向了不远处的西城兵马指挥司衙门,那里静悄悄的,不要说人,连一点灯光也没有。
他本能地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氛围。
“等等!”
梁叛突然伸手拉住朱圳,后者正是情绪爆发的时候,下意识地甩掉了他的手。
可梁叛再次按住了朱圳的肩膀,这次用的力气稍大了几分。
朱圳一愣,皱眉道:“怎么?”
“不对!”
“甚么不对?”
“不对,先不要入营!”
梁叛果断地道,同时心中似乎想到了甚么,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