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骗局？”

几位老大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就是有个姓庞的人……”

梁叛将庞氏骗局简单地解释了一遍，说这个姓庞的如何搞了个投资计划，虚拟出一个十分赚钱的行当，来忽悠别人投资。

人们如何亲眼见到第一批投资者如约拿到回报以后，开始大量跟进。

最后这个姓庞的人又是如何收割了一波又一波的投资者，并收敛了大量的钱财以供他自己挥霍。

最后庞某人又是如何破产，投资人如何血本无归。

几位老大听得暗暗咋舌，又惊又怒，因为老黄潮的说辞，几乎与那姓冯的如出一辙。

最后梁叛道：“你们这些第一批股东……哦，不包括岳三哥。”

岳三跳脸色一变，齐四和洪东峰却笑了起来，不过笑过以后却都肃然，因为梁叛接着说道：“你们第一批股东是肯定能赚到钱的，因为你们就是他们用来宣传的旗帜，他们不但会如约返利给你们，而且会给得很高调，但一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你们很可能会被后面投钱的人当成骗子的同伙。”

齐四立刻沉声道：“赚不赚钱是小事，咱们代表的是漕帮，可不能臭了帮里的名声！”

“不错！”洪东峰立刻点头，“江湖上坑害朋友的事情不能做。”

岳三跳立刻跳了起来，叫道：“他妈的老黄潮，口口声声说甚么讲规矩，帮那太监把咱们骗到苏州来，却跟咱们玩儿这一手，这不是陷咱们大帮于不义吗？”

虽然他这话里有明显的个人情绪，但齐四和洪东峰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梁叛见状，连忙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还是先不要胡乱怀疑的好，总得调查清楚再说。”

洪东峰道：“那我先找高老大通个声气，多个人提防总是好的。”

齐四道：“那老戴呢？”

岳三跳道：“我看老戴跟老黄潮就是串通好的！”

“那倒未必。”洪东峰道，“不过戴老大这个人没有主见，也藏不住事，先不同他讲，一切和高老大谈过再说。”

齐四点头道：“不错，是这话！”

梁叛也是暗暗点头，洪家大哥表面上虽然同二哥一样粗豪，其实十分精明，属于粗中有细的性格，这一点比二哥强得多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若非如此，洪东峰也不可能将一盘散沙的扬州帮捏合成一股绳。

岳三跳的松江帮虽说也是散装的，但毕竟强干弱枝，扬州帮当年几个大佬都是个顶个的凶悍，江都帮、高邮帮哪一个都比洪东峰原先的宝应帮强势，泰州帮稍弱一些，却跟盐帮勾结。

宝应帮唯一的优势就是旗帜正统，当年扬州漕军的职位和军旗都传在了宝应，其他帮则是趁势裹挟人马分薄出去的。

可以说洪东峰扫平整个扬州，靠的是他们兄弟的拳头，而坐稳扬州帮这么多年，完全消弭了原先江都帮和高邮帮的影响，靠的却是他自己的脑子。

几人约定了由梁叛暗中调查，几位老大多通声气，随机应变。

能做漕帮老大的，没有一个是简单脚色，梁叛也没有越俎代庖地替他们拿甚么主意。

谈起台州的事，他便说吃罢饭便要告辞启程。

齐四问道：“你几时回南京？三座最近还俗了，下个月金盆洗手。”

梁叛一愣，三座他们是跟着仇老大出家的，现在仇老大过身了，他们还俗也是正常，但好好的怎么金盆洗手？

这是要退出江湖的意思。

退出江湖就是退出漕帮，这表示三座以后不是帮中人，没资格再问帮中的事，他自己有甚么长短，帮里也不会管了。

梁叛不知道怎么会闹成这个地步的，齐四不无惆怅地道：“唉，这是他自己的私隐，我不好细问，劝过几回，见他态度很坚决，也就罢了。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二，没多少天了，你公务上若能得空，最好回来。几位兄长也请一并赏光。”

说着朝洪家兄弟、岳三跳拱了拱手。

梁叛道：“我有空一定回来。”

他和三座也有几次出生入死的交情了，虽然相谈不多，也不曾交过心，但感情终归不同。

眼下既已还俗，那便不能叫三座了，应该叫他的本名王祖剑……

吃罢了午饭，梁叛便告辞了，齐四等人因为要等老黄潮的消息，只能一路将他送出吴江为止。

倒是岳三跳派了个底下人兄弟跟着，找了一艘快船，走运河经过平望，没从松江过，直接到了嘉兴。

随后一直沿着运河南下，在绍兴百官市转入曹娥江，到天台山下船买马，先奔台州府城去。

苏菲娅一路跟着，两人沿途打听了，倭患已然十分严峻，到处可见向内地逃亡的百姓。

梁叛还听几个沿海逃来的说，桃渚城已经被围了二十多天，八天前城破了一回，当天便被官军抢回来了，但是三天前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又听见桃渚城被倭寇攻破，此时还不知是甚么境况。

梁叛心中焦急，一路上便逢人便问桃渚的情形，大多都是坏消息。

而且老百姓之间以讹传讹，早已将真相传得面目全非，甚至有人说倭寇杀进了桃渚，屠了城，马上就要打到府城了……

梁叛越是打听，消息越坏，脸上忧虑之色越加沉重。

苏菲娅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听说倭寇进犯台州的第二天，便打到了蛟湖巡检司，桃渚城里出了两路兵去救，第一路直奔蛟湖，第二路抢先到大横渡庄埋伏，仿佛是梁叛当初行军演练的翻版。

倭寇在蛟湖被打退以后，果然选择在大横渡庄登岸，结果一上岸就被埋伏的官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二三百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全都逃回海里去了。

但是这点好消息完全无法冲淡梁叛的担忧，他见消息又杂又乱、难辨真假，干脆不再打听，快马直奔临海城（台州府治）。

进了城，只见街道之上一片冷清，即便有走动的人，也多是行色匆匆，远远没有第一次来时的繁华热闹。

苏菲娅也是一阵唏嘘，她打算回自己租住的客栈一趟，与梁叛约定了，到时候在客栈碰面。

梁叛便直奔府衙而去，到了府衙，却不曾见到李梧。

李知府要做最后围成的准备，为了防止再出现奸商屯粮的事情，他已下令全城粮商将库存粮食交出来统一调配，此刻正带着衙役和兵卒在市面上亲自督办。

不过梁叛倒是见到了李伉，一问冉清她们可曾来到府城了，李伉摇摇头。

梁叛的一颗心便往下沉，接着从李伉的口中得知，桃渚的境况确实很坏，但还并没有坏到外面传扬的那副样子。

梁叛问道：“戚将军眼下在哪？”

李伉道：“就在桃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