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城山脚下，一队又一队的足轻士兵和武士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笔直的长枪和雪亮的打刀，在艳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这些足轻士兵和武士皆是为了响应岛津家督、萨摩守护岛津贵久的命令，集结于此，准备为岛津而战。

四天前，西大隅的豪族蒲生范清纠合祁答院良重、入来院重嗣等国人众势力，形成的反岛津同盟，已出兵数千人联合讨伐降服于岛津氏的肝付兼盛，围攻兼盛的加治木城。

现在忠于贵久的众人皆已集结完毕，到了增援加治木城，解救兼盛、击退敌人的时候了！

随着三匹战马从城堡当中飞驰而出，城下密密麻麻的大军齐声欢呼，由衷地欢迎他们的雄主岛津贵久，以及贵久的长子和次子：义久、义弘。

岛津贵久骑着一匹纯黑色的战马，挥舞着长刀，径直冲入大军向两边让出来的道路当中，马蹄卷起滚滚黄尘，仿佛一道黄龙从黑色的军阵当中席卷而过，最后停在了军阵的最前端。

义久、义弘兄弟紧随其后，穿过整个军阵，在父亲身边勒马停住。

贵久的战马原地转了两个圈，一名应征赶来的领主立刻叫道：“主公，快带我们前往加治木城，讨取狂妄的敌人罢！”

后方士兵全都“喔喔——”地吼叫起来。

岛津贵久很满意军队的士气，他一抬手，顿时鸦雀无声。

“兼盛还可以防守十天，所以我们的目标并非加治木城，而是蒲生范清的岩剑城！我要切断敌人的后路，让他们永远后悔侵犯我们岛津的土地！”

“喔喔喔喔——”

士兵如山般欢呼。

贵久大吼一声：“岛津必胜！”

“喔喔——”

就连贵久的长子义久，也跟着众人狂吼，唯独次子岛津义弘转过头去，看向山脚下的另一侧。

他注意到了一群衣着特殊的人，那是他们岛津家属下的忍者众。

领头的那位，正是山潜众天赋第一，号称不输于猿飞佐助的横须大空！

义弘皱眉想：“他们来做甚么？这次是攻城，并未通知山潜众的当主源太夫啊……”

他见父亲还在进行动员，便悄悄策马过去，一直驰到横须大空的面前，眯眼看了看横须大空背后的卍字轮。

这位年轻的贵族脸上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点头道：“大空，你们也要参与攻城吗？”

横须大空脸色沉重，躬身道：“不，我们要进城。”

“进城？”岛津义弘的脸色严肃起来，“你们要进内城做甚么？”

横须大空身边一名中忍，便将复仇之事大略说了。

“混账！你是说有人潜入了内城，而我们的防卫的力量却一无所知？”

面对义弘的训斥，那名中忍只得低下头，不敢多说。

实际山潜众虽然出了一位“上忍之上”的横须大空，但除此之外再无强力的忍者，这名中忍已是最接近上忍的人选了。

原本横须大空之下还有一位上忍以及十多位中忍，但那名上忍在平户出任务之时，被人无端端一铳打死，还割了首级，两名中忍也一同被杀。

因为这次雇主出手极为阔绰，所以他们才派出这样一组豪华阵容，谁能想到损失如此惨重。

忍者不是武士，他们并不完全追求战斗力，而是以各种五花八门的能力为主家获取利益。

有的忍者甚至在打斗方面只是普通人的水准，他们或许精通草药，或许钻研化妆、矿物、攀岩、侦查、散布消息乃至养花种草。

跟在横须大空身后的一百多名忍者当中，便有至少三十人没有受过专门的武术训练。

此时面对岛津义弘的质疑，横须大空淡淡地道：“山潜众绝不放过一个仇人！”

身为大名的岛津贵久也看见了此处的问题，向长子义久使了个眼色。

义久连忙驰马赶来，代替他们的父亲，用严厉的语气质问义弘：“怎么回事？”

义弘道：“山潜众想要进城搜捕仇人。”

义久向横须大空看了一眼，问道：“是这样吗？”

横须大空行了一礼，道：“是的。”

义久道：“好，你们进城罢！内城的安危、我们父子和诸位家臣的眷属，便由山潜众守护了！”

横须大空道：“是！”

义久向弟弟道：“我们不要在这里了，跟随父亲出征罢！”

义弘脸色也变得肃穆，点头道：“好，出征。此战我做先锋！”

“哈哈哈！”义久笑道：“不愧是父亲的儿子！”

……

梁叛确实是在内城。

他们躲在天守阁的第二层，这次是最接近城堡中心的位置。

内城作为萨摩守岛津贵久的居城，建立在城山之上，下山以后穿过鹿儿岛町，便是茫茫的大海。

这座城堡虽然贵为岛津氏权利的中心，但它的历史其实才不过三年的时间。

三年前的天文十九年，也就是大明崇佑二十九年，已经平定萨摩半岛近十年时间的岛津贵久，从伊集院城移居鹿儿岛，并在城山上筑成内城，作为岛津家的本城。

所以内城天守阁的装饰，与梁叛在其他城堡所见的那种古板、黯淡、老旧的形态不同，这里从内到外都还保持着相当的崭新状态，就像岛津氏一样，处于中兴以后一往无前的气势之中。

在梁叛的记忆和判断里，岛津在九州的潜力丝毫不弱于中国地方的毛利，所以他到了内城，便不仅仅只是为了藏身一日，还打算与岛津贵久见上一面。

谁知他刚进城不久，岛津贵久父子三人便出城打仗去了……

算上即将开战的龙造寺家，和正在攻略熊本地区的大友家，日后九州三足鼎立的三位大名家，居然都没有消停，不是正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

“你先睡罢，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天守阁二层还算安静，这里是评定间，是岛津贵久用来接待家臣，开评定会的地方。

内城的天守阁是下一上三，这个“下一”是从天守阁外进入内部以后，下方还有一层，却并不是地下一层，而是一个地上庭院。

因为入口处地势较高，所以进了天守以后，便直接是第二层，这是由于山势高低错落而造成的。

下一层的庭院是岛津贵久的寝室、书房，以及雪窗夫人的居室。

“你去哪？”

赶了一天路，苏菲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询问正准备离开的梁叛。

“我去找雪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