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建厂计划书
陈大东家又来到桃渚衙门,梁叛正皱着眉思索,根本没听见他敲门。
桃渚所的衙门大堂也建造多年了,窗户纸又黑又皱,导致屋里昏昏暗暗的,除了门后的一脚地,没个亮堂的所在。
陈亭看见梁叛坐在椅子里出神,只好迈步进门,走到他身边,低低地喊道:“大人……”
其实陈亭近身的时候梁叛就察觉了,不过知道是陈大东家,便没做防备,依旧在思考这几日的事情。
他想将这几天的人和事串联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背后到底有甚么算计。
这一切有四海商行在后面推动,几乎是肯定的。
四海商行不怀好意,也是肯定的。
但四海商行的人厉害就厉害在,随着事情的进展,梁叛越来越发现,自己能够退步的空间越来越小了,特别是赖都事早上的一番操作,几乎将他的退路堵了个干净。
他忽然发现,现在自己似乎只能一条道好走,那就是跟着别人给他指的方向往前,唯有见招拆招了。
陈亭又叫了他一声,梁叛才抬起眼皮,指了指边上的座位,问道:“甚么事?”
陈亭在他边上坐了半边屁股,从袖筒里取出一卷纸来,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纸边儿在陈亭的手臂上沾了一点儿汗,微微有些卷角,梁叛也不在意,打开了细细一看,竟然是一份“建厂计划书”。
在陈亭的计划书里面,会在桃渚所城内圈一片地,作为“服装厂”所在。
当然了,“服装厂”这个词是从梁叛这里学来的。
这块地上要建厂房,占地两间,库房一间、办公一间。
准备招熟练女红工人四名,杂工两名,大裁缝从他原来的成衣铺里调,也是两名,估算单衣日产量在四十件,已经大大超出原先一人一天两件的效率了,平均人工成本也大幅下降。
梁叛看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这个产量还是低!太低了!”
他说着取出炭笔,在纸上涂涂改改,每改一个数字陈亭的心就“咚”地跳一下。
因为那意味着建设服装厂的成本在直线飙升。
梁叛给出的厂房是四间,而且他用了个“车间”的新词,虽然陈亭不明白这个“车”到底是指甚么车。
仓库也扩大到原先的三倍,并且分成三区,一区是布料区,一区是辅料区,一区是成衣区。
厂区还要求围一圈围墙,说是方便封闭管理,还要建门卫室。
另外增加食堂、男女厕所,办公室也要两间,老板和普通办公人员分开。
工人人数也有所增加,反倒是大裁缝只留下一人。
陈亭默算了一下,这成本比原先足足增加了两倍多,但是日产量也随之提升到一百二十件每日。
他皱着眉道:“为啥要建食堂和茅房?”
梁叛道:“这就不懂了罢,你想想,中午你让工人回家吃饭的话,路上一来一回加上自己做饭的时间,最少要半个时辰。如果你招一个做饭的,提前将饭菜做好给工人吃,只耽误一半的时间。也就是说能让工人多干两刻,四个人就是一个时辰,二十个人就是五个时辰!上厕所也是一样,出了车间就能上,不必跑老远找地方,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陈亭觉得挺有道理,而且人越多,节省的时间越多,至于提供一顿饭的成本,相比之下小巫见大巫了。
他又问:“为何大裁缝减去一人?”
梁叛道:“一个大裁缝的工钱顶十个工人,他只需要负责设计、制版,以及一部分高端定制的衣服,有一个足够了。”
陈亭又点点头,但又有些为难:“可是这么做的话成本太高……”
梁叛不等他话说完,就踢了踢脚边的箱子,说道:“一千两银子,你等会找人来搬走,就当我先期付给你的制作费还有马行运费,多余的钱放贷给你,年利一分。”
陈亭挠挠头道:“有提前支付的制作费和马行运费就够了,我不缺钱了,不用借贷。”
梁叛道:“可是我必须把这钱花掉……这样好了,算你年利八厘。”
陈亭有点明白了,没再推辞,事实上八厘的利息实在不高了,就算他拿出去转手放给别人,也有二三厘的差价好赚,决不会亏的。
况且他虽然并不急缺本钱,但也没有多余的活钱备用,一旦出了甚么事,周转上就有可能捉襟见肘。
所以陈亭干脆就收下了,当即告辞,回去叫马车来拉箱子。
梁叛送走陈亭,思维重新回到赖都事的身上,想想还是得审一审那弗郎西斯科,既然这弗郎西斯科也是圈套中的一环,说不定能从这佛郎机佬身上审出点情报来。
他叫了裴德洛,再去提审弗郎西斯科,这次是他自己直接出面了,但裴德洛依旧藏在后面听,看能不能从弗郎西斯科的话语中听出甚么来。
弗郎西斯科还关在那间石屋里,看门的换成了邓开和小赖子,张桂被张小旗叫去校场,跟着操练去了。
石屋当中闷热之极,梁叛才站了两分钟,背后便出了一层汗。
弗郎西斯科虚弱地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他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拴在墙上,光着上身,背靠墙面,似乎想要从墙壁上获得一点凉意。
邓开进门用木棍“邦邦”地敲了敲门框,说道:“起来。”
弗郎西斯科抬起低垂的脑袋,有气无力地看了梁叛一眼,干裂起皮的嘴唇张了张,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一个字来:“水……”
梁叛给外面的小赖子使了个眼色,小赖子连忙跑回衙门去,打了一碗水来。
水递到梁叛的手上,弗郎西斯科的眼睛就像被定住一样,死死地盯着那碗水,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好像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样子。
不过梁叛知道,他被铁链拴着,根本挪动不了几寸。
“我问,你答,回答令我满意了,给你一碗水。”
梁叛端着碗,提出了很简单的条件。
弗郎西斯科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却还盯着梁叛手中的碗。
梁叛道:“第一个问题:你们的船到底是哪天到的桃渚?”
弗郎西斯科这回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不敢再狂了,低下头,十分谦卑地道:“回答尊敬的明国大人阁下,是昨天。”
梁叛当即“哗”的一声,将碗里的水泼掉一半:“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