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裔老大送铳
这盒子里装的不是机关,也没有暗器,而是好端端一杆鸟铳!
裔新年不是没见过这玩意儿,他不但见过,而且还亲眼在京师看过神机营放铳。
他至今犹然记得那般场景——神机营一队人马分作三排,一排铳放过立刻反身跑到最后一排,第二排接着放,最后是第三排。
等到三排铳放完,已是白烟冲霄,将那些铳手笼罩,风吹不散。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这吓人的玩意儿,裔新年不知道贺春为何要将这东西送给梁叛,还要托自己的手。
那位刚刚被岳三跳开除长老之位的贺老头,好像在搞一些不怎么能见光的玩意儿。
说实在的,若不是自己小舅子当年那档子的把柄被贺春抓着,他还真不愿意替那老棺材跑这一趟冤枉差事。
可是梁叛看见那杆鸟铳之后,却是瞬间懂了——这就是要送到大船上给卢献之的鸟铳。
也就是信中被丢失在松江漕帮小货栈外的那杆。
而这杆所谓的“工部新式鸟铳”,与他在南京安家庄仓库中顺手牵来的那批鸟铳完全一样,应该都是出自老黑的手艺。
梁叛招招手叫了头陀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把鸟铳拿给老黑去看,问这是不是他做的鸟铳。”
头陀点头答应,。
梁叛朝裔新年笑道:“有劳裔老大跑一趟,东西小弟收下了。”
头陀走上前,裔新年心领神会地将盒子交给他,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这差事办得这样容易。
头陀带着鸟铳往二院去了,老黑同高脚七、小林翔太住在一屋,头陀虽然不懂倭话,但有小林在旁翻译,也可以交流。
梁叛请裔新年重新坐下,不再提那杆鸟铳的事,双方喝茶谈天,聊些江湖轶事,三座不时参与进来,那裔老大为人爽直,口才便给,端的是妙语连珠,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梁叛一边聊,却是注意起裔新年所带的那小厮来。
这少年仍是木着一张脸,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众人的谈话,即便说话当中着实有些引人发笑之处,他也是面无表情,毫无所动。
梁叛才明白这小厮并非是紧张害怕,也有可能恰恰相反——他搞不好是心思深沉,少年老成。
梁叛忽然问道:“裔老大,你这位小弟兄年纪不大,倒是沉得住气,不知是怎生调教的?”
裔老大一时语塞,朝那小厮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道:“呃……这……这孩子是天生如此……”
其实他才不知道如何调教的,他甚至连这小厮的名字也不晓得。
这小厮是从贺春那里便跟着自己来,一路上半句话也没有说过,裔新年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个聋子哑巴。
梁叛笑着对那小厮道:“喂,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啊?”
那小厮仍是板着一张脸,连看也不朝梁叛这里看,似乎压根没听到梁叛的话。
梁叛见他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可见是真的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而不是不想搭理自己,心中忽然有个念头闪过:这小子不是聋子,就是听不懂中国话!
于是他突然改用日语喝道:“喂,徐海和全师爷在哪?”
那小厮陡然转头,双目盯紧了梁叛,突然怪叫一声,抓住裔新年的肩膀狠狠一推,将裔新年这具胖大的身躯推向梁叛的方向。
梁叛向前冲去的势头只好硬生生止住,伸手接住裔新年,三座却已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双掌翻飞,直向那少年扑去。
那小厮识得三座的厉害,扬手打出两记手里剑,三座左手袖子一甩,竟将手里剑接住,右手扑击而下,正中少年肩膀。
只听“咔嚓”一声,那少年歪着肩膀倒飞出去,左手弹出一枚烟弹,砰然一声炸开,腾起一股白烟来,隔在他与三座中间,同时一矮身便朝外逃去。
梁叛此时也脱开手来,抓住一只椅子砸在门口,刚好封死了他的逃跑线路,同时冲上前一脚踢出,硬生生踹断了那少年的脚踝。
裔新年看得腮帮子一抖,忍不住抬起一只脚,好像自己的脚踝也隐隐作痛起来。
那少年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许是自知没有幸理,突然扬手洒出一团白色粉末来。
但他洒出的手法并不纯属,因此自己身上也沾了许多那古怪粉末,登时腾的一声全身燃起幽绿的火焰。
梁叛和三座见他一抬手,便早有准备,还没等那粉末撒出来,便已互相拉着联袂后退,因此身上并未沾到一星半点儿的白磷粉末。
那少年见二人居然能够全身而退,不甘而痛苦地大叫一声,浑身是火地拖着断脚朝门外爬去,还没爬到门槛处,便已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当场气绝。
裔新年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他突然知道乌老大是怎样死的了,也听出刚才梁叛说的那句是倭话。
裔新年的心中刹那间闪过许多个念头:贺春、乌老大、鸟铳、鬼火杀人、倭寇、忍者……
外面守着的缇骑所校尉早已冲了进来,按照梁叛之前教过的办法,直接在院中挖了沙土来,将火苗覆灭。
这时头陀回到正厅里来,朝那焦黑的尸体看了一眼,向梁叛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果然,这杆鸟铳正是老黑的手作。
那么那封信,大概不会是卢献之写的了。
那个突然出现并几次用白磷杀人的忍者,看来也是全师爷从南京带来的。
还有那个在南京刺杀数人的铳手……
不过这事不能只靠猜测,梁叛还是打算到东门外码头去见一见卢献之,万一冉天罡真的在卢献之手上呢?
顺便看看有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甚么药,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目的究竟是甚么!
有机会的话,他还想会一会那名铳手。
梁叛让三座和头陀陪着裔新年说话,说完话便送裔老大回城,自己有事,便不相陪了。
与瑟瑟发抖的裔老大说完几句抱歉的话以后,梁叛便带着鸟铳再去找老黑,并找他拿了一杆刚刚改造过的鸟铳——加装燧发装置的最新款。
入夜,风沙已经止歇,天空中只余下大片大片的滚滚乌云,低低地压在人们的头顶,随时可能泼下一场倾盆大雨来。
梁叛背着鸟铳,表面上独自一人,暗地里带着十几名暗卫,来到东门外码头。
站在岸边,看着那艘仍停在码头边的大船,突然迅速解下背后的鸟铳,双手稳稳地端住,转身朝某个冒起白烟的地方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