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颠覆
梁叛说完抬了抬脚,让那人说话,谁知那人喉咙一松,登时便扯着嗓子要喊。
梁叛冷着脸,毫不犹豫地重重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
江泉躲在屋里一段熏黑的墙后面,看着院中,身体不停地颤抖。
他见梁叛朝自己看来,嘴唇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又杀人了……”
梁叛朝地上四人看了一眼,见之前被他板砖拍翻的两个当中,当先那人挨得最重,已经完全不动了,剩下一人后背微微起伏,还有一口气在。
他看了江泉一眼,咧嘴一笑:“杀几个人算甚么,这四个身手都不弱,我若不下重手,死的就是你和我。况且最后那个家伙你也看见了,虽然是最弱的一个,可宁死都要叫人来杀我们,这种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他见江泉恢复了几分镇定,便接着道:“今天教你个乖,对付这种穷凶极恶之辈,有机会打死就一定要除恶务尽,否则迟早都是祸害!”
说着捡起地上的六节鞭,将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家伙毫不留情地绞死。
江泉看得瑟瑟发抖,半晌才嗫嚅着道:“不用……问问?”
梁叛在那几人身上掏摸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甚么有价值的东西,唯独在为首的那人身上摸出一个皮质的眼罩来。
他弯腰将那人的脑袋扭过来,掀开两只眼皮,却见其中一只眼白上有几小块淡淡的黄斑。
他将眼罩丢在地上,默然半晌,摇头道:“不用问了,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其实他在翻出那只眼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些都是徐海的人。
丁吉原手下虽然也不缺打手,但是不会有这么穷凶极恶的脚色。
所以他便判断这些其实是徐海的人,而那个眼罩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海盗,而且是一个在船上负责通过用六分仪观察太阳来确定方向和位置的海盗。
所以这个人用来观察太阳的那只眼睛,已经被紫外线灼烧发生病变,应该有迎风流泪、畏光的毛病,所以需要用眼罩遮挡。
梁叛皱着眉头,这与他之前的推测完全相左,他认为徐海此时需要低调行事,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的,要捉江泉也只会是丁吉原的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徐海不需要隐藏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很快要离开南京!
人都走了,还有必要藏甚么?
“你出去看看。”梁叛忽然抬起头,“刚才他们既然想叫人,那外面一定还有他们的人接应,你去把人引出来。”
江泉一愣,用力咽了口唾沫。
刚才出去一趟,把这个四个人钓出来就已经快把他吓了个半死,现在又要他去,江泉本能地生出抗拒之心。
梁叛皱眉道:“一回生二回熟,你都做过一回了,怕甚么。这次我跟在你后面,他们要是赶来,那就老样子,要是逃走了,我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在哪,懂吗?”
江泉愣愣地问:“找他们的老巢做甚么?”
“废话!”他不问这个还好,这一问让梁叛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和阚峰两人打草惊蛇,我用得着费心巴力再去找?”
江泉一想到阚峰被杀的样子,心中一痛,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胆气来,一咬牙,迈步便朝外走。
走到院门口,他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是甚么人?”
梁叛撇撇嘴:“徐海。”
江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当然知道徐海、汪直的大名,但是这些人对他来说,只是些极其遥远的东西,遥远到自己永远也不会接触到这些人,这些事。
就像鞑靼人的凶狠只局限于宣大以北,倭寇的残暴也只流传在沿海之外。
所以江泉一时间完全没能将这个名字,与那个常年在海上剽掠的巨寇联系在一起。
等到梁叛补充了一句“倭寇徐海”,他才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倭寇……徐海?”江泉的脑中闪过无数关于倭寇的描述,这些海上的魔鬼,仿佛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眼向梁叛望去:“那……还有谁?”
梁叛眯着眼看向他,冷笑道:“你真的敢知道?”
他问的不是“想不想”,而是“敢不敢”。
江泉并不傻,他立刻明白了梁叛的意思。
于是他犹豫起来,垂下脑袋,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睛也微微闪烁,不知在想甚么。
“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未必不是好事。”梁叛笑了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当先走了出去。
“等等!”江泉忽然叫住他,挺起胸膛勇敢地与梁叛对视着,咬牙道:“请告诉我!”
梁叛看了他半晌,点点头:“丁吉原。”
丁吉原这个名字,江泉不止一次听过。
在离开京师以前,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摊开南京城地理舆图,指着东西南北中五城,告诉李眉山和他的小君子们,郑重地向他们介绍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五位指挥。
他们的姓名、家族、背景、性情都有极其详细的介绍。
所以在梁叛说出“丁吉原”三个字的时候,江泉的脑中便立刻蹦出了关于此人的所有信息。
但是这些信息全都是流于表面的,至少来之前向他们讲解的人,就从来没有说过,丁吉原会勾结倭寇,会蓄养杀手。
更加没有说过阚峰会死在他们的手上,自己也差点被这些人追杀得走投无路!
是的,南京的水太深了,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面貌。
只是在他们在南京待过的这不算长的日子里,就已经发现了许多人与资料当中的不同之处。
有些人的性格行事,甚至与别人告诉他们的完全相反!
比如南京城“无胆三英杰”之一的范大成,在书生闹事的时候,这位传说中毫无胆气的范指挥,几乎是顶在最前线、最敢抓、最敢打的那一个。
还有从不进南京城的东城周通,也已住进了南京城中。
就连传说中最粗鄙、最没水准的南城韩国舅,在两次接触之后,也被李眉山说是“貌似粗俗不堪,实则精细无比”。
“丁吉原……”
江泉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便毅然跨出了门槛,朝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