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小昭狱
陈碌本来一听蔡秾来了,心里又是腻歪又是无奈。
正想着办法看能不能躲一躲,恰好听见萧武到了,连忙叫人把萧武给请进来。
萧武来先汇报昨夜的“工作成果”,他冷着一张脸,就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言简意赅。
陈碌当然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这就意味着那个说话很不讨人喜欢的小君子常载沣,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立刻招招手,叫了一个亲信的手下过来,走到半日亭中取了纸笔写了个条子交给对方,说道:“你拿去给段飞,让他送到钱老板那里。”
刺杀常载沣是钱丹秋昨晚派给陈碌的,并且点名要萧武去办。
陈碌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钱老板自己的意思,钱丹秋和常载沣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即便是这次闹得很大的“堵门事件”,所有的压力都在缇骑所的头上,他这个天天躲在屋里和茶汤的北镇抚司镇抚根本上不到一根汗毛。
所以钱丹秋不会闲的没事要动一个士子领袖,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士子,这帮人有口能言,有笔会写,对付他们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更上面”的人安排下来的。
陈碌当然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正常交办给萧武。
“怎么样,顺不顺利,我听说昨晚在下马坊聚的人很多,你哪来的机会下手?”
萧武道:“他没在下马坊。”
“嗯?”陈碌奇怪地道:“那他在哪?大金门的人不是说进孝陵卫的有他吗?”
“他在山脚的伤员棚子里。”
“哦……是这样……”陈碌大概猜到是怎样一种情况了,“可棚子里肯定也不止他一个罢,你怎么动的手?”
他问完这个问题,就看见萧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似乎他刚才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陈碌回过神来一想,才明白自己刚才那个问题的确问得很白痴。
萧武是甚么人?能杀十个绝不杀八个,棚子里有人,那自然是一起杀了……
陈碌没来由感到一阵寒意从自己后背窜了起来。
梁叛说的一点不错,萧武现在越来越沉默了,他的杀气越来越重了。
他看看闷葫芦一样的萧武,想靠着萧武在这里消磨时间显然是不现实的。
看来要想避过湖溪书院的那两个瘟神,还得找点事情做做。
“你困不困?不困的话跟我去趟昭狱,看看那个小君子刘进。”
萧武当然不会说困。
一个杀人机器怎么会困?
南京锦衣卫的昭狱并不完全如同想象中那样阴森可怖、到处摆放着血淋淋的刑具、充斥着囚犯凄厉的哀嚎。
古平岗旁边的马鞍山上有两座监狱,一大一小,都是昭狱。
大昭狱同以前没有区别,就是个人间地狱,完全符合人们对昭狱的想象。
但是小昭狱不同,监狱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就连牢房中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那么光鲜明亮。
在昭狱中上班的南京锦衣卫们,显然都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环境。
在洁癖男钱丹秋的大力整改下,南京锦衣卫原本五花八门、骇人听闻的一套刑法全部改革换代,那些剥皮抽筋的刑具也全都堆进了仓库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见血、不破皮的法子,比如水刑,就是用沾满水纸一层层覆盖在犯人口鼻上,令其窒息的刑罚。
还有泡粪池大法、疲劳大法、挠痒大法等等。
当然了,泡粪池大法弄完了是要给人冲洗的,不然会污染环境。
小君子刘进就被关在小昭狱里,今天早上例行提审。
陈碌和萧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锦衣卫拉着一个穿着干净囚服的犯人从一间单人间中走出来,朝“乙字审讯室”去。
乙字审讯室里面的动用的刑具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个,就是一根针。
刺青针。
这里面的刑罚是很古老的“琼面”。
也就是在脸上刺青。
这基本上就是个一次性的惩罚,能吓得住就成了,吓不住刺了青,下次再来犯人就无所谓了。
陈碌朝萧武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那两名锦衣卫将犯人“请进”审讯室中,并将其四肢、躯干,以及头部用布带牢牢捆绑固定在一个大木架子上,令其动弹不得。
今天那两个负责审讯兼行刑的锦衣卫特意将人背对着大门捆着,审讯室的门上开了小窗,陈碌和萧武站在外面,可以透过小窗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那刘进是个五短身材,人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并不像李眉山那般气质风流、仪态潇洒。
在六位小君子当中外表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这时那锦衣卫看了眼门外的陈碌,对刘进道:“刘进,你想好了吗,早点招认,少受皮肉之苦。”
谁知刘进并不害怕,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而低沉地道:“两位大哥,在下自己尚且不知所犯何罪,如何招认?问罪之前,可否请两位行行好,透露一二,在下到底在何处犯了甚么法,还是得罪了甚么人,让在下死也死个明白。”
那两名锦衣卫对看一眼,都把手一摊,表示不知道。
然后两人便都了解了,这个人大概又是一个上头要弄的。
进这里面的人,其实根本没有几个是犯了王法的,那些抢盗打杀的犯人自有府县衙门去办,哪里用得着昭狱?
只听其中一个锦衣卫笑道:“刘相公,说实话我也不晓得,否则何必在这里审你。也有可能是你犯了一些不能够张扬的罪过,总之你还是自己仔细想想。”
说着他取了刺针和墨水出来,说道:“刘相公,你要想也请快点,上头交代了,这次给你刺的字不大一样,带出去恐怕很不好看。”
刘进一愣,惊叫道:“我何罪之有,凭甚么要受琼面之刑?受了此刑叫我日后如何见人?”
那锦衣卫苦笑道:“刺了这两个字,别说见人了,你自己都不肯见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