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开工
康昌年不知道梁叛到底在做甚么,但是陈碌对此的评价这么高,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世上还有甚么是比做官更好的营生吗?
“朝廷体制是个金饽饽,可也是个铁笼子,未必在里面就一定比外面好。”陈碌颇有些顿悟的心态,说道:“老子算是看透了,你官儿当的再大也没用,总有人能捏住你的后脖颈,有时候甩掉这身皮反倒轻松自在。
“远的不说,就说当年漕军的景况,你是知道的,比我们锦衣卫还要寒酸得多。从杭州一路北上一路给人拿捏,监军的太监那一关就先不好过,每过一处关卡都要拜一次码头,万一稍稍误了点漕期,就是鞭打杀头的罪过。你再看看裁撤以后,漕帮的日子谁不眼红?”
康胖子听罢,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毕竟还没那么大的魄力,一时间也转变不来固有的观念,他只好道:“先让那个小畜生跟着梁百户再看,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好了!”
其实陈碌和康昌年都不知道,这种弃官创业的行为在后世有个专门的词,叫做“下海”。
陈碌点点头,站起来道:“行,我跟梁叛说一声,不过这小子也没个定处,你明天先让小端到我那里去。”
罢了又安慰康胖子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操心这么多啦,让家里也看开一些。”
“行。”康昌年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有事先走。
屋门再次打开,又灌了一些冷风进来,康胖子打了个激灵,只觉精神一振。
陈碌合上屋门,在不远处的锦衣卫衙门院里找到了背手望天的范大成。
他快步走过去,拱手道:“范指挥久等。”
范大成朝他还了一礼,指着衙门外的白虎街,微微笑道:“陈千户可有兴致安步当车,略走一走?”
“好,请。”
陈碌倒是无所谓,他也想听听这位范指挥究竟有甚么事要找自己。
两人并肩出了门,沿着白虎街朝北走,后面远远跟着一长串的扈从,有的是缇骑所的锦衣卫校尉,有的是中兵马司弓兵。
“多谢陈千户赏光。”
两人行走在静谧的街道上,范大成客气了一句,没有直接说有甚么事,反倒先问了一个问题:“有件事不知谦公方不方便指教,你们那位梁百户,与湖溪书院是?”
陈碌心中略感惊讶,不是为了“湖溪书院”这四个字,而是因为范大成居然知道梁叛已经升为锦衣卫百户了。
这件事别说外路不相干的人,就连锦衣卫本卫的康昌年也是刚刚才从自己口中知晓的。
不过他神情依旧很平静,也没避讳湖溪书院的话题,说道:“他原本算是湖溪派的,不过最近……不是了。”
“那难怪了!”范大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随后将问这话的缘由解释给了陈碌。
原来他听说梁叛有个甚么“江宁信息咨询服务社”,甚么活儿都能接,恰好他眼下有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便想托到梁叛这个“服务社”的头上。
但是今天他派了人到六角井那间茶馆,却被人拦着,说了一通甚么“湖溪书院”、“梁叛被清出”之类的怪话,还自告奋勇要替梁叛接了他们的委托。
范大成派去的手下不明就里,心想反正找谁办都是办,这人又说的头头是道,干脆就把事儿告知了对方。
那人倒是一口应承,也答应了他们提出来的时间——三天!
范大成之所以找到陈碌,一方面是对那帮自称“湖溪书院”的人心有疑虑,担心他们办不成,还把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陈碌帮他牵个线找到梁叛,他是真的有点着急,不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身上。
他是打听过梁叛的口碑的,十分不错,办事很利落,口风也很紧,正合他的意,至于是不是湖溪派的,跟他半点也不相干。
陈碌险些给气笑了,刚才康胖子的公所里还说到这件事呢,丛老那帮人实在太不讲究,没想到一出门就听见这么一茬!
这何止是不讲究,直接堵在旁人的店门口,截人的客源,断人的买卖,这他娘的不是下三滥吗?
南京城里最不要脸的商人,也干不出这种缺八代的事情!
丛老头嫌梁叛品行不好,行止不端,偏要把人踢出去,可这帮人自己转脸就干了这种臭不要脸的破事……
陈碌在心里苦笑:康胖子啊康胖子,你说我是官场第一流氓,这名号我可不敢当啊。
“那帮人啊……”陈碌本来想讥讽两句的,但想想毕竟是自己书院的人,无论如何屁股还是要坐正的,便摇摇头道,“总之我帮你传达给梁叛罢,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但能找到他。”
范大成感激地道:“多谢谦公,此事甚急,拜托拜托。”
“好说。”陈碌道,“明天一早我便派人去找,具体甚么委托,也请给个章程。”
“好的。我想请他帮忙找一把材质上佳的倭刀,最好再有一位会使倭刀的高手,最多等到后天傍晚。刀和人各一百两银子,并需替我们牵线引荐,之后的事由我们自己去谈。”
陈碌想起来梁叛自己就有一把倭刀,是从洪蓝埠带回来的,便笑着道:“这事他八成能办,不过梁叛有规矩,要先收钱。办不成他会将银子退回来。”
范大成并不排斥,只是停住脚步,说道:“稍等。”
他向身后招招手,那些弓兵便牵着马一路小跑过来。
陈碌也把自己的人叫到跟前。
范大成朝一个手下示意,那人便立刻从身上褡裢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蓝布包来,陈碌也叫人接了。
那蓝布包里自然是四大锭银子,一共二百两。
收了银子,陈碌便与范大成道别,各自回程。
……
梁叛坐在堂院里,手搭凉棚,眯眼望了望东头的太阳,然后捻掉了眼角的眼屎。
他看向坐在面前的段飞,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道:“呵——啊——那啥,一大早找我啥事儿?”
段飞也被传染了一个哈欠,然后挠挠头,这都辰时正了,还一大早呢?
他哪知道梁叛昨夜干了一票大事,直到很晚才洗漱睡着。
段飞只好将陈老板昨天半夜交代给他的两件事说了——半夜给老板叫起来,他也没睡好啊!
“康端?哦,让他来罢,直接去茶馆——解封了吗?”
“解封了,小孟说应天府昨天就派人去把封条撤了。”
梁叛伸展了一下筋骨:“好,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