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上榜
梁叛有点无语,好家伙,这是要返场还是怎么的?
看来中国观众喜欢“再来一个”绝不是没有源流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嘛。
刚才在其他几块高牌前想尽办法挤不进人群,现在那国子监学生带他挤进来了,四周人山人海,再想出去反倒成了奢望。
那国子监学生大概是难得现场活捉一个作者本人,一力邀他再作一首,搞得梁叛心里估猜着这人拉一首诗上高牌是不是有提成啊?
阿庆这熊孩子也骑在他肩膀上推波助澜,晃着他的脑袋让他再作。
梁叛弄得没脾气,只好将两个小屁孩放下来,接过笔在那稿纸上刷刷刷写了一首词。
这次不是“抄袭后人”的词作,而是正经吕致远所作。
是一首《添字采桑子·晴天雨》:
河中舟断晴天雨,一半清流,一半浊流。竞卷帆蓬,激浪戏白鸥。
江山不必文人点,山也不言,水也不言。荣辱而今,日月换千年。
他将稿纸还了回去,那学生细细看过,不断点头,看完后指着那第一句问道:“敢问先生,这句‘河中舟断晴天雨’何解?”
旁边也有围观的人道:“不错,这舟子如何断晴天,又如何断雨?”
梁叛摇摇头解释道:“意思是舟子横在河中,此时下起晴天雨来,舟子恰好横在晴雨的分界,因此一边是晴天,一边是雨天,河水也像被截断了一般,一半清流,一半浊流。”
众人听了无不恍然大悟,一边想象半边天晴半边雨的景象,果然便如词中所写的一般。
当然吕致远是借景来讥讽官场的现实,就像这雨中的河水一样,一半清,一半浊。
然而大家都只是抢着收卷自己的帆蓬求稳自保,没有人肯站出来与这风雨相抗击。
梁叛虽然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却没有直接说出口。
倒是身后有一位颇具见识,点头道:“不错,此中意有所指,先生果然高才!”
其实梁叛倒觉得,这首词最后一句气势偏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之感。
如果能够换一句足够画龙点睛之辞,或许便成名作。
不知道是当时吕致远的心境如此,还是已经对时局感到灰心失望,总之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不过放在此间也已足够了,那学生连声道谢,又将稿纸递给踩高跷的人。
梁叛趁机向众人拱手,退了出去。
路上冉清笑着问道:“梁大才子,你何不自己作一首?之前那首《论诗》便不错啊。”
梁叛苦笑一声:“之前是一时兴之所至,有感而发,真要我写哪里写得出来?”
他的本意是说自己其实作不出那首诗来,谁知冉清理解为心有所感才能写得出来。
她竟点点头深表同意地说:“你对诗作文章的见解确是不凡,如陆放翁所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如果为了作诗而作诗,岂非如同稼轩所言,‘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梁叛,忽然作了个揖,诚恳地道:“之前是小女子不识真人,还请恕罪。”
梁叛挠挠头,没办法,现在是辩无可辩,只能被迫坐实这个“大才子”之名了。
这时丫头忽然凑到二人中间,指着前方街对面说道:“老板,冉姐姐,前面有一座酒楼,阿庆和阿虎走累了,又想喝酸汤,又要吃鸡爪,好可怜哦,不如带他们去歇一歇罢?”
说着舔了舔嘴唇,悄悄咽了口唾沫,一脸期待的样子。
旁边的阿庆立刻将飞来的黑锅甩了回去:“丫头,明明是你自己说走得脚底板痛,想到酒楼里去吃点酱鸡爪补补的!”
丫头脸一黑,瞪着阿庆道:“你这个小孩不乖哦,小心不给你买瓜子吃咯!”
“我不是小孩,我自己有钱!”
阿庆说着从随身的小钱袋里掏出二十几个新制钱来,还有两个蚕豆大小的碎银块,也算是一笔小钱了。
丫头见到银子,登时两眼发直,连忙拉着阿庆的小手,满面笑容地道:“小少爷,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嘻嘻。”
梁叛和冉清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带着阿虎跟在了后面。
那座酒楼名叫贤居楼,因为建在国子监门外,取了个“贤人雅居”的好意头。
本来城北这片地方,已经过了清溪,已经不比清溪以南繁荣,更加无法与秦淮河两岸相提并论。
所以这贤居楼通常便只做国子监的生意,有来访的,有游学的,还有国子监学生出来用餐住宿的,皆是他的买卖。
相较之下还是有些冷清。
不过今日贤居楼中可谓是人声鼎沸,一层尽是来来往往的文人骚客,大厅之中桌桌皆满,不断从人群中发出呼喝争论之声。
在楼下伺候的伙计看角落一张桌上的七八个人站起来,为了一句诗中的一个字,争吵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心中便是一阵鄙夷。
他一边偷偷啐了一口,一边心里抱怨:怎么就没有被掌柜的分到楼上去呢,楼上的客人们个个都文雅,哪里像这些人,比苦力汉还要吵闹!
此时楼上确实是没有多少声音,只有二十余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看诗。
这二十余人当中有三位老先生,在中间一张桌子上分向而坐,当中那位便是郑俊彦请来的孙少保。
本来郑俊彦压根是请不来孙少保的,不过有姜聿寿出面,他算得上是孙少保的半个学生,好说歹说,又拉上身体欠佳的李眉山,才将这位老师请了来坐镇。
在孙少保左右手的,一位是南京国子祭酒、大儒梅山,另一位则是南都社请来的南都诗文大家,姓古,号大愚。
这三位皆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不论平日在私交圈子当中对彼此评价如何,难得今日坐在一处,自然都表现的十分谦让客气。
此时三人正在传看一张诗稿,正是梁叛口中所吟的那首《论诗》。
古先生最先看过,点头道:“立轴要改一改位次了。”
说完递给梅祭酒,梅祭酒看过以后,也拈须微笑,点头道:“大公所言不错。”
古先生虽然号“大愚”,但这是他自谦的说法,旁人若真的这么叫了,便有不敬之嫌,所以梅祭酒没有叫他的名号,而是称其为“大公”。
诗作传到孙少保手里,孙少保因为地位最高,由他最后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