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打死他
这个命令不单单是下给缇骑所的,也是给万端和湖溪派成员的。
与此同时,在大功坊瞻园的一间书房里,徐九公子坐在蒲团上,与徐三公子对面而坐,一个吃茶,一个饮酒。
徐九公子摆弄着手里的茶筅,听着自己手下的文随从详细地汇报了应天府查封六角井南乙字一号和二号的经过。
文随从于中常说道:“在下查过照磨所的卷宗,是通判汪启德的签印。不过……”
于中常犹豫了一下道:“据应天府照磨所的人说,这个签印应该是汪通判之子汪寸金的手笔。”
徐九公子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问:“这件事陶传知不知道?”
于中常道:“依在下愚见,陶府尹对此事应当不知情,卷宗上不曾有其他人批阅的记录。”
坐在对面的徐三公子不耐烦地道:“哎呀管他那么多,直接去弄那个汪寸金就是了!老九,你要想知道对方是冲着那个姓梁的,还是冲着你,那根本没必要废那个脑筋,学学锦衣卫,谁出的头就弄谁,把人抓过来严刑拷打,让他供出上家来,然后一家一家的弄下去,弄到头为止!”
徐三公子的哲学就是一个字,弄。
他们这些纨绔玩的就是个简单粗暴,勾心斗角费尽心思那是父辈的在位者们玩的,他们没有那个耐心和城府。
徐九公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于中常道:“就照老三的意思去办。”
于中常挠挠头,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暗想——让我去弄一个小孩子,这叫甚么事啊!
都这么简单粗暴的话,那还要他们这些智囊幕僚干甚么?干脆找一帮木铁汉那样的直接动手不完了么。
怪不得徐家老三身边一个文人也没有,敢情这家伙根本用不上。
别人都说徐家这一代出了两个混不吝,一个是徐小公爷,一个是徐三公子。
徐小公爷不久前还因为“代杖”的案子被人唾弃,徐三公子更是从来就没有一个好名声。
但是现在于中常觉得世人对徐小公爷的印象全是错的,至少徐小公爷用以示人的形象绝对是假的。
不看徐小公爷手下网罗了多少文人幕宾吗?
这就是他和徐三公子最本质的区别。
就在瞻园的隔壁,大功坊魏国公府,徐小公爷还在为他的幕僚徐渭受伤而暴跳如雷。
特别是他在知道了凶手以后。
护卫队长已经从郃阳侯府回来了,赵小侯亲口说的,打人的是应天府通判汪启德的儿子汪寸金。
应天府推官李梧的儿子李伉可以作证。
赵小侯和李伉就是因为看不过去,强行出头,才被汪寸金的手下打伤的。
其实赵小侯没说实话,他不是为了帮徐文长,他就是看汪寸金不爽。
赵小侯虽说这最近稳重了点,可在这之前,他看同辈的小子不爽从来是撸起袖子就打,连丁少英也被他打过好几回。
当然了,他也不是单方面殴打别人,而是公平单挑,只不过赵小侯是出了名的战意超强,而且武力值不低而已。
对于凶手的身份,魏国公府的护卫队长向应天府推官李梧的儿子李伉求证过,确实如赵小侯所言,就是汪寸金。
于是护卫队长回到府上,向徐小公爷汇报了这个消息。
徐小公爷在了解到凶手以后,一直暴怒了一炷香的时辰,茶杯摔了一盏又一盏,黄花梨的椅子也给拆了两对。
等到徐小公爷发泄完了,彻底消了气,才缓缓坐了下来,同手下几个文士商议片刻,讨论到底是只针对汪寸金下手,还是连汪启德一块儿警告一下。
有人提议要动手就得雷霆万钧,只收拾一个小孩子太小家子气,于徐小公爷的威名有损。
有人则反对,认为应该求稳,朝廷自有法度,只要向应天府稍稍施压,给那汪寸金略施惩戒,也就是了。
徐小公爷考虑片刻,最终决定还是求稳——他让护卫队长到金吾卫拉一个千户所的人来。
一千多号人,这总够稳了罢。
他叫人把汪通判的府邸给拆了,让卫军不要客气,看上甚么东西直接带走。
他们家不是出强盗吗?
那就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强盗!
窃国者侯,不懂吗?
魏国公的爵位还在侯爵之上,他们家可是比窃国大盗还要高级的强盗!
这大明朝除了姓朱的,谁能比他们家会抢?
黔国公老沐家?
云南那破地方能有南京好吗?
护卫队长临走前徐小公爷还特地叮嘱——到了吃晚饭之前,他不希望看到那个姓汪的府上还有超过一尺高的东西立着。
护卫队长一边答应一边打了个激灵,这他娘的也太凶残了!
……
汪启德并不知道南京城里很多人在讨论他们父子,还有他的这个大宅院。
国朝房价虽然便宜,但是要在南京城里置办这么大一个四进院子并不容易。
汪启德有时候就觉得院子大一点好,气派、宽敞。
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太大了也不好,因为下了轿子以后他得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到自己所住的内院。
汪通判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夫人便已经暴跳起来,揪着他的衣衫尖声斥责:“你还敢回来,凶手呢,可抓到了?”
“凶手?”汪启德一愣,小孩子打架而已,哪来的凶手?
“你不敢抓李梧家的小畜生是不是?废物!”汪太太气得在他胸口狠狠拧了一下,大骂,“天杀的贱种,自己亲生儿子被人打伤,居然不敢去抓凶手,我们家要你何用?”
汪通判脸色异常尴尬,狠狠地朝下人们扫了一眼,那些仆婢家人立刻低着头逃了出去。
汪太太丰腴的胸脯剧烈起伏,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杀机,恶狠狠地道:“那个梁叛呢,李梧家的小畜生你不敢抓,那个姓梁的匪类你也不敢动?”
“动他倒是可以,不过他是李梧抓的人,要动的话……”
汪启德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又尖声道:“我不管,你快去提审这贼厮,最好当堂打死了他!南京城便是这等刁民太多,养出了好勇斗狠的习气,否则我儿怎会吃这份苦头!”
汪通判在府衙的时候还在琢磨着如何想办法把梁叛这个瘟神请走,现在却又被勒令提审打人,他一时又上火起来。
好在今日陶传他们都不在,真要这么干倒也不是不可以,回头随便报个名目遮掩过去罢了。
可是这毕竟不是件小事……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见病床上汪寸金的低沉虚弱的声音叫喊道:“打……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