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今晚别回家了
栾琦一凛,连忙道:“是。”一边急忙挥手让那皂隶退下。
那皂隶十分不解,慢吞吞地退了两步,忍不住又要张口说甚么,被栾琦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时西面又有一骑疾驰而至,马上那人看着文弱,一阵风也要吹倒似的,可那人只是轻轻一抖缰绳,那匹马便十分顺从地放慢了脚步。
还没到跟前,那人便飞身下马,走到梁叛身后,倒握着折扇,翘起脚尖作了个揖:“大人,陈老板有话带到。”
这人正是梁叛新任的秘书,谢无名。
“说。”梁叛头也没回地道。
谢无名道:“昨夜举首大人的季成堂伙计已经由昭狱审结,确系误告。”
他说的是“误告”,而不是“诬告”,看来是真的审问过了。
栾琦猛的跨前一步,喝道:“你们锦衣卫当真无法无天,昭狱审出来的案子不可作数!”
梁叛眼中寒芒一闪,冷冷地道:“栾知县,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栾琦嘴唇哆嗦了一下,却不肯再说了。
昭狱是皇帝亲自执掌的刑狱,独立于司法体系的限制之外,栾琦情急之下诋毁昭狱,等于在诋毁皇帝。
那种话说一遍可以是口误,说两遍锦衣卫就得直接抓人了,即便是陶传这个府尹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办法保他。
谢无名等了他片刻,见他始终不说,才开口道:“此案有刑部陈主事陪审,卷宗之上有记录签押。
“另外,据季成堂一名账房供述,季老板曾经开除一名监守自盗的管库的伙计,陈千户派人将此人抓获,审查之下已对刺杀和放火只是供认不讳。
“因为案子涉及到勾决死罪,已经移交刑部,卷宗发往京师圣裁。”
现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梁叛静静地听完,看了栾琦一眼,冷笑一声,转头问谢无名:“从开始调查到抓人结案,一共用了多少人多长时间?”
“只有段百户和卑职两个人,两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上元县连两个人两炷香的工夫都没花,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调查,听了一个伙计的一面之词,就派了八十名捕快连夜越境到上元县来抓一个正七品锦衣卫总旗?”
梁叛双目逼视着陶传:“陶府尹,这事如果府衙不肯替锦衣卫做主的话,那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讨个公道了!”
陶传再好的城府此刻也是面色铁青,再也不看栾琦一眼,缓缓说道:“此事……应天府一定给锦衣卫一个交代。”
谢无名凑到梁叛身边,又加了一句:“昨晚涉及此事的所有上元县捕快,一共八十名,已经被我们捉拿归案,陈大人说,请栾知县亲自去把人接回来。”
栾琦脸色惨白,双手微微颤抖。
陶传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陈千户请你去,你就去一趟,把人领回来好了。”
他转脸对齐四挤出一丝微笑,说道:“齐帮主,太平门的事,可否请贵帮手下各自散去,至于那些假冒捕快之人,请交给府衙差役,贵帮那位被抓的朋友,也可以一并回来了。”
齐四连忙拱手称谢,招手叫了冯二过来,吩咐他跑一趟太平门,把这事跟府衙对接料理掉。
陶府尹见他已做了安排,便点点头,走回自己的轿子里。
他在临上轿之前看看停在自己旁边,那乘栾琦的轿子,留下一句话:“这乘轿子本府收没了,跟着抬走。”
说完坐进自己的轿子当中,飞快地放下轿帘。
四人大轿立刻掉转头,往太平门抬去,栾琦的那两个轿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他们栾知县的意见,直接抬了轿子跟上了府尹的四人大轿。
梁叛和齐四相视一笑,刚才陶传已经叫破了他的身份,锦衣卫总旗,所以也没甚么需要特意解释的。
齐四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转身往齐府走去。
梁叛一招手把谢无名也叫了过来,三人很快离开了,现场就剩下面容萧索,怔在那里发呆的栾琦,还有那名报信的皂隶。
齐府之中戏演得正热闹,《桃园三结义》。
厅堂之中众人看到兴起,见齐四和梁叛联袂从外面回来,无不站起来大呼叫好。
漕帮齐老大为把兄弟特意开的这场堂会,这份面子众位宾朋是一定要给的。
齐四果然很高兴,叫人拿了酒来,当场就同大家敬酒。
厨下流水一般将各色菜肴送上桌来,今天堂会是十九个戏班子轮番唱,后厨是十二个厨班子轮流掌勺,菜自然上得快、上得好。
宾客吃得高兴,喝得尽兴,加上戏台上个个卖力,一时间齐府之中呼朋唤友声、划拳喝酒声、叫好喝彩声响成一片。
到下午的时候有宾客开始散场,漕帮弟兄也从太平门陆陆续续回了来。
堂内专有二十桌是为漕帮自己弟兄预备的,漕帮的人就分成五批,轮番在这二十桌上吃饭喝酒看戏,玩儿一半天的工夫,就自觉退场换下一批。
终于在傍晚时分,冯二和谭三郎一齐回了来。
谭三郎一进门便找到梁叛,拉着他道:“梁五哥,生受你帮忙!”
说着就要给梁叛下礼,被梁叛连忙扶住。
“上回你老哥说要找个懂旗语的,这几日也没回着家,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明日便叫我家那位老仆来听候你老哥的差遣。”
“那再好没有。”
谭三郎又找齐四说了几句,便要回家休息。
齐四也没挽留,毕竟曹老刀跑了,谭三郎心情一定不好,而且这几日没黑没白地追查曹老刀的下落,又在大同楼外面蹲了一整夜,是该好好休整休整。
不过谭三郎也答应了齐四明天一定来吃酒瞧戏。
齐府里一直闹到天色渐黑,第四场《黑旋风双献功》已经接近尾声。
这些戏有南曲的唱腔,也有北曲的大调,其实北曲的还好,南曲的梁叛很难听得懂,看起来也就是瞧个热闹。
实在是冉清看得津津有味,瞧至兴处,又是拍手又是大笑,当中还同梁叛饮了两杯,小脸上红扑扑的,引得梁叛不时便偷偷瞧她。
冉清偶然一偏头,瞧见他的目光,脸颊愈发红透,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又扭转了去看戏。
不过也不拍手了,也不大笑了,只是文文静静地坐着,不知是在看戏,还是在想着甚么。
眼看着《黑旋风双献功》演完谢场,不要说唱戏的,就是在座吃酒看戏的也都疲了。
再加上夜色黑沉,马上就要夜禁,于是不打算留下来通宵看的,都纷纷告辞回家。
梁叛看看时间,忽然凑到冉清的身边,低声道:“今晚就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