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抓还是不抓
等到林教谕到了堂上,先就一顿毒打,打得那林教谕当堂屙了三泡屎,将大堂溺得臭不可闻。
林教谕又牵出一个名叫刘进的小君子来,说是那刘进托的他,此事他根本全不知情。
到了这一步,张守拙没办法再直接抓人了。
刘进是庶吉士身份,别说他一个江宁县县官根本管不到京城翰林院的庶吉士,就算他管得到,那刘进人在上元县地面上,他也没办法直接跨县抓人。
可是眼看着距离那马道街案的凶手越来越近,张黑子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他只好再去找梁叛。
至于本案的原告梁叛,并没有出现在审问夏学礼和林教谕的堂上。
甚么原告必须到堂这种事,不存在的……
张守拙穿着一身便装来到六角井,身边跟着两个皂隶。
赵甲喜跟何得庆两个家伙还在溧水县,保着钱申功在那里主持大局。
上次梁叛还半开玩笑地说,钱申功这一次如果做得漂亮,搞不好就要升官外放地方了,赵甲喜跟何得庆这俩把弟兄搞不好会被钱申功要了去跟班。
梁叛当时还问他舍不舍得这俩活宝,讲实在的,张守拙还真有点舍不得,
虽然赵甲喜那张嘴是真的有点碎,不过好使唤啊。
看看现在这俩,一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半句话也说不出,也就是矮个儿里面拔将军了。
何况张守拙也从李裕那里听到一点风声——自己有可能要高升了。
要高升,总得带两个心腹的人上任去的。
至于那个高升的职位,听说还是文伦替自己争取到的,所以文尚书那边提了一句:放一个行人司的人到你们县衙来做吏房书办。张守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就是这个文尚书打招呼过来的人,让他很不爽。
街道上依旧是繁忙热闹,张大老爷却没有半点心情欣赏自己的执政成果。
他站在华春堂医馆外面,眼看着隔壁茶馆门上醒目的红印封条,只觉得分外刺眼。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皂隶面面相觑,都歪了一下嘴巴,现在江宁县衙里谁不知道纪昭和梁叛的这档子事?
张守拙最终甚么也没说,阴沉着脸迈步朝里走。
他今天虽然穿的是便服,但是医馆里华大夫的媳妇女儿都认得这位本县的县大老爷。
华大夫到二郎庙季成堂去了,今天并不在家。
两个女人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贴墙立着,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半句废话。
虽然表面如此,可是这朴素的娘儿俩心里却觉得十分荣耀——他们家祖宗多少代也没有同差头和书办老爷一等的人物相与过,更别说县大老爷亲自上门了!
小六子倒没觉着有甚么,反正他干白役的时候在县衙也见得多了,况且他五哥的派头并不比这些大老爷们差几分。
所以小六子还把持得住,从账柜后面绕出来,一路将张守拙引了进去。
梁叛这时候正好在书房里看书——他本来空荡荡的书架刚刚被高大他们塞满了。
万幸,昨天晚上蔡祎下令放的火只烧起一点苗头,就被范大成派人给扑灭了。
至于蔡祎本人,老缺的消息是说这小子命大,没死,因为他在最后关头带着七八个锦衣卫给范大成跪下投降了……
今早高大爷便和参二爷、屠三爷、谢无名四个人,驾了一辆车去,把吕致远书房里的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除了塞满了书架的书,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房、私藏,全被装在一个箱子里,搁在墙角。
梁叛还没来得及翻那口箱子,他从吕致远的藏书之中找到一本新刊的《金瓶梅》。
他在扉页上看到一行小字,是吕致远对《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的批注:兰陵笑笑生疑为济南李于鳞。
李于鳞就是李攀龙,跟后世所传兰陵笑笑生真实身份的王世贞既是好友,也同为“后七子”之一。
后世对于兰陵笑笑生此人的真实身份,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王世贞,不知道吕致远据何认为是李攀龙。
这批注后面并无解释,梁叛当然也弄不明白。
不过相较于作者的身份,他还是对书中的内容更感兴趣。
如果兰陵笑笑生真是李攀龙的话,那么这部书足以帮助他,将他在文坛中被诗文所累的名声扳回来了。
张守拙闯进书房来的时候,梁叛正舔着嘴唇,带着一脸的淫笑看那潘金莲和西门庆在王婆房里偷情的片段,冷不防被张黑子一声叫醒:“咳咳,老五。”
梁叛连忙合起书,翻过来丢到一边,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张守拙,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我们县尊大老爷么……”
张守拙却是一脸愁闷,坐在会客的茶桌边上,凝眉不语。
梁叛看他这样子猜到是难事了,走上前对站在门框上的小六子摆摆手,坐在张守拙的对面,问道:“甚么事?”
小六子关了门,把两个皂隶扯到前面去吃茶,留下他们两个单独谈话。
张守拙听见外面人走了,便将林教谕供出小君子刘进的事情细细说了。
小君子刘进梁叛是知道的,也是同李眉山一起来的南京。
在报恩寺的时候梁叛还见过,只是当时并不知道甚么小君子,更没听过甚么郑俊彦、刘进这帮人。
现在当然都知道了。
而且他还调查过,这个刘进在金陵社中便是负责江宁县学的。
梁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肩膀上披着外套,手捧茶杯,思虑半晌。
末了他摇摇头:“刘进不要查了,查不了。”
张守拙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可是我们距离凶手越来越近了,只要再抓到刘进,说不定就能……”
可是张守拙话没说完,就被梁叛抬手打断了。
“你搞错了。”梁叛摇摇头,“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了。”
他看张守拙似明非明的样子,便接着解释:“如果夏学礼是直接同凶手接触的,那我们抓到夏学礼之后,却是可以说是近了一步。即便中间隔了个林教谕,那抓到了林教谕,也是越来越近了。
“可现在林教谕也没有直接同凶手接触过,而是受了刘进的托付。你想想,如果刘进也是受人之托呢?托他的又会是甚么人?会不会更加难抓?”
张守拙听明白了,梁叛的意思是,如果硬着头皮继续往刘进这条线上追下去,阻力只会越来越大,浪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会越来越多。
这么一来的确是越走越远了。
但他同时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夏学礼和林教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