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孔夫子不考举
面对着张守拙的恼怒,梁叛倒没怎么慌乱——他本来就是要逗张黑子着急的。
梁叛笑呵呵地道:“不过是一个谋财害命的家伙罢了,你怕甚么?”
张守拙明白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只因为自己刚才小小的调笑了一番,就遭到了梁叛猛烈的报复……
他连忙将梁叛拉到一边,谨慎地问:“不要开玩笑了,到底是不是季永年?”
“是,或者不是。”梁叛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之你就当做是罢。”
难道要告诉张守拙那个“季永年”其实是他的大哥晁文龙吗?
张守拙却非常郁闷:“你要害死我了!”
梁叛摊摊手,他也很无奈啊,谁让全师爷好死不死的,把晁文龙藏在江宁县呢?
躲到上元县去好不好啊?
梁叛回到六角井才知道,冉清根本就没有回到南城去。
他走到茶馆楼上的时候,正瞧见冉清带着两个娃娃,坐在里面自己的那张桌子上喝茶呢。
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朝外的这张桌子上,也坐了两个陌生的家伙。
那是两个身穿直裰头戴四方巾的文士,坐在那里高谈阔论。
“不才请问,举业这等事,是周朝便有的吗?”
其中一人很得意地诘问。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红着脸道:“自然没有,自隋文帝开科举,才有的举业。”
“那好,既然周朝没有举业,孔圣人自然不曾中过举、进士及第,自隋朝以来,这些举业出来的人才,有高得过孔圣人吗?”
“这……自然没有。”
“可见举业是不出人才的!”最后那人总结了一句,便开始施施然的品茗,脸上带着得胜者的微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冉清那一桌。
他的同伴涨红了脸,憋了半晌才想起来反驳道:“孔圣人是生而知之的,一千年没有一个,岂可一概而论?”
“嗤——”那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那么诸子百家呢,莫非有哪一个是举业学出来的?而今可有人能写得出《道德经》、《孙子兵法》、《商君书》?”
他举出的这三部书一部是道家经典,一部是兵家经典,还有一部是法家经典,这些显然在后来的历史长河中,都没有出现过可以超越它们的经典。
所以这个问题几乎是无法反驳的。
百家争鸣的时代,就像西方的文艺复兴,所诞生的不仅仅是璀璨博大的精神思想,还有许许多多无法超越的经典作品。
但是两人的辩论虽然还算言之有物,梁叛却听得一头雾水。
他的茶馆甚么时候允许这种奇怪的人进来了?
难道是来下委托的?
可是看那两个书生时不时瞟向冉清的目光,就知道不是的。
梁叛用眼神向两个伙计询问。
——现在茶馆有两个伙计,一个是锦衣卫派来的那个校尉小孟,另外一个是小铁。
小铁最近情绪一直很不好,因为他的脸,几乎被那一刀给毁了。
这导致他根本没法走出家门,去面对外人的目光。
心中的痛苦加上连日来的自我封闭,以及对未来的绝望,让他的心理产生了极大的问题。
于是梁叛让他来茶馆里帮忙。
一是让他有事可做,可以不用东想西想。
二是让小铁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做事,可以减轻他的极度自卑和自闭。
另外有一点,就是这个茶馆来往的人很少,来这里的人也不会向没有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那样,对他脸上的伤疤大惊小怪。
所以小铁不需要面对许多人怪讶的目光,这会大大减轻他的心理压力。
现在小铁和小孟都摇摇头,但是小铁同时又指了指冉清,意思好像是那俩人是跟着冉清来的。
梁叛微微皱眉,走上前去,对冉清挥了挥手,然后便问小铁:“你晓不晓得今日戏台上走错的是两个甚么角(那两个乱闯进来的是甚么人)?”
小铁眨了眨眼睛,说道:“莫不是家中奶奶跟班的长随(跟着冉清来的)?”
梁叛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又问:“这等小角色如何上台来唱(怎么让他们两个上来了)?”
“奶奶带着公子已经上了台唱着,那两个跟班即便走错了场,也只好留在上面了。”
两人说的春典旁人听不明白,表面又是一问一答严丝合缝,那小孟站在小铁旁边,真以为他们在说戏的事情。
梁叛拍拍小铁的肩膀,不再多问,径直走到冉清的桌边坐下。
冉清见他过来,便很自然地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他是侧对着那两个书生,但是屁股刚一落座,就感到背后两道目光射了过来。
那两人的声音也停了停,都神色不善地盯着这个新来的家伙。
梁叛端茶喝了一口,凑上前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冉清也凑近了低声嗔道:“从南门大街一直跟到这里的。”
梁叛见她一副吃囧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那他们说甚么举业不举业的?”
冉清微微蹙着黛眉,脸色有些不快:“方才阿庆问我,为甚么大明科举取士至今一百八十年,人才愈来愈少了。洪武爷开国前不用科举,手下却有无数能员?那二人听了,便开始胡说八道了。”
两人因为说着悄悄话,凑得很近,几乎额头相抵,呼吸可闻,隔桌上那两个文士心中妒火中烧,其中一人神情变幻,另一人深深皱着眉头,咬着牙不知在琢磨甚么。
梁叛此时已是心中恍然,原来那两人是为了故意在冉清面前炫耀才学,希望以此俘获冉清的芳心。
说白了就是装逼。
梁叛觉得这种行为就跟一群雄性禽类搔首弄姿吸引雌性差不多。
于是便不管那两人,笑着道:“阿庆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啊,似乎确实如此。正好我也有所疑问,请先生一并解答。”
说着便做出躬聆尊教的模样,坐在对面的阿庆和阿虎都是捂着嘴,对看了一眼,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冉清明知他在捣乱,也只好幽幽地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闹。”
那两个文士从南门大街跟到此处,几次搭话,冉清都是冷冰冰的不予理会,何曾见过她如此风情。
只可惜这等风情并不是做给自己看的,那两人越是看得心痒难耐,便越觉得梁叛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