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死生一命难抉择
这世上再恶的怪病也不会这样发作,只有身中剧毒才会是这副情形。
俞东来忽然挣了一下,努力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睛,揪住梁叛的衣服,满脸痛苦之色。
梁叛抱住他叫道:“俞二哥,二哥,是谁,谁害的你,你说!”
俞东来脸和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模样异常可怖。
“三爹……三爹……”俞东来胸膛挺了两下,嘶声叫道,“替我……你替我保着他!”
说完这句话,俞东来便躺在地上抽搐起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梁叛问谁是害他的人,并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向那人索取解毒药,可是俞东来到这时候也没忘了三叔,反而是最重要的那个名字半点不曾提及。
梁叛知道再问也无济于事了,连忙抓起他的茶杯嗅了嗅,并无半点异味,应该不是茶水有毒,随即便在他身上乱翻,凡是皮肤裸露在外的,脸、脖子、手、脚腕全都检查一遍,最后终于在俞东来左边的小腿肚子上找到一个针孔样的血洞,已经肿胀起来,正从血洞内不断渗出丝丝黑血。
他连忙扯下俞东来的腰带,将他整个左小腿从膝盖下方紧紧勒了几道,又在大腿上勒了两道。
随即便趴在地上满处找那毒虫,正找时,就听屋门哐当一声,俞太太带着一个抱着药箱的大夫冲进来。
俞太太一进门便大声问:“老五,甚么事!东来怎样?”
梁叛先不答她的话,招手对那大夫道:“医生,俞二哥不知道被甚么虫子咬了,好像是剧毒,你瞧瞧。”
那大夫一听是毒虫咬了,转头便对俞太太道:“到镇上请马大夫,他会解毒!”
俞太太连她男人的情况也来不及看,二话不说便奔了出去,也没在庄园里大声声张,不一会听见嘚嘚嗒嗒的一阵马蹄声响彻整个庄园的上空,飞快消失在庄园大门的方向。
梁叛一面暗暗佩服俞二嫂的干练,一面替那大夫指点俞东来的伤口。
那大夫蹲下来,看向梁叛手指的位置,登时眉头大皱。
俞东来小腿上那处血洞已经渐渐肿了一大块,鼓起紫黑色的一块包来,将那个针孔样的血洞撑得仿佛钻眼儿一般。
那洞中流出来的黑血散发出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不用再断,定是剧毒无疑了。
那大夫惊道:“甚么虫子这样毒?”
梁叛道:“不知,虫子不曾找到。”
那大夫显然不是治毒的行家,看见俞东来腿上的绑扎,朝梁叛看了一眼,点点头,一只手搭住脉搏,一只手便去翻俞东来的眼皮。
只见那眼皮下面,俞东来已经翻起白眼,口中也溢出血沫来。
他犹豫了一下,脉也不切了,直接从药箱里拈出两个小瓷瓶来,一个黑布塞,一个红布塞,两个小瓷瓶举在眼前,好像一时拿不定主意,该用哪一瓶一样。
梁叛见他举棋不定,忙问:“大夫,怎样,人还救得救不得?”
那大夫摇头道:“眼下或许还救得,再过一时没有药用,便救不得了。”
梁叛见他还在盯着那两个瓷瓶,忙问:“你这两个药能不能用?”
那大夫为难地道:“这两瓶都是解毒药,只是不同药解不同毒,可是天下毒虫何止两种,或许其中一个能救,或许两个都不能救,若是与那毒虫的毒性相冲也还罢了,若是相合,服下立毙,神仙也救不得了。”
梁叛道:“那能不能两个一起用?”
“也不行。”
梁叛已经记得满头大汗,说道:“那你快选一瓶,死马当活马医!”
那大夫忽然一咬牙,举起两个瓷瓶就要砸在地上,梁叛手疾眼快,一眨眼便从他手中夺了瓷瓶,喝道:“你做甚么?”
不过这一问也是多余,他瞬间便明白了大夫的用意——他不敢选,也不敢不选,所以干脆便将药瓶砸了。
虽然选一瓶解药给俞东来灌下去,还有一丝机会,可是这几率太低,更大的可能还是解药无用,甚至立刻将俞东来害死。
这人是宁愿将瓷瓶砸了,也不肯让人说有他药不用,更不愿意背上用错药害死俞二少爷罪名。
他宁愿眼看着俞东来慢慢毒发而死,也不敢冒险去选一瓶来碰碰运气。
——庸医总好过毒医。
梁叛手中握着两个瓷瓶,也不再责备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你还有甚么能做的?”
那大夫看看俞东来渐渐发黑的脸,自己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
他摇摇头,无奈地道:“没有,鄙人学的是跌打和急症,不善解毒。”
梁叛心想,俞太太还真是靠得住,即便在绝不知一点消息的情况下,仍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找来了一位兼长跌打和急症的大夫。
这种大夫几乎可以应付九成九的突发情况了。
只可惜谁也想不到,俞东来在自己屋里中了虫毒。
他看看那大夫,俞氏主家既然养着他,足见此人医术必有可以称道之处,但是今天俞东来若是救不回来,这大夫的前程也算完了。
他心中暗暗可惜,下巴向门口一歪,说道:“那你走罢。”
那大夫不敢置信地看着梁叛,随即重重一拱手,背着药箱便冲出大门逃了,谁知这人逃了两步又折回来,站在门口对梁叛说道:“你老兄若是要选一瓶药便请尽快,再过半柱香的时辰,人一定保不住了。”
说完又拱拱手,快步奔入了夜色之中。
梁叛这时才看见冉清已经站在了门边,正忧虑地看着自己。
他没有向冉清打招呼,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两个瓷瓶,然后一咬牙,拔开那个黑色的塞布,登时闻到一股极为呛鼻的味道。
梁叛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记忆中从未问过这样古怪的味道。
他也来不及犹豫了,看看那瓷瓶之中是一股油状的液体,青褐色不知是甚么成分,掰开俞东来的牙齿,便给他灌了下去。
这药刚刚灌入口,俞东来便剧烈咳嗽起来,不一会口鼻之中便淌出几股黑血。
梁叛连忙将他的脑袋侧过来,让那些黑血自然从口鼻之中淌出,渐渐在地上汇成一滩。
俞东来此刻渐渐停了抽搐,原本急促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弱到气若游丝的地步,却始终不曾断绝。
也不知这药到底对是不对。
冉清见状急忙跑过来帮手,梁叛让她扶住俞东来的脑袋,抽出随身带的匕首,照着俞东来小腿上的血洞便割了下去。
他要找找伤口之中有没有残留着毒虫的口器,或者毒针一类的毒物,等会那镇上的马大夫来了,或许能从这些毒物上分辨出毒虫的种类来。
可惜那孔洞之中空无一物,倒是梁叛这一刀下去,隔开了皮肉和许多毛细血管,伤口处的黑血流得更快几分。
接着那黑血居然渐渐变淡,先是由黑变紫,由紫变红,然后由红变黄。
俞东来腿上流出的血液居然慢慢变成了青黄之色,不知是本来就该有这种变化,还是服了那瓶药的缘故。
这时庄园之中响起一串嘚嘚的马蹄声,一个男子的声音叫道:“主家长房的在哪里?主家长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