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烈火之中夺一线
同升客栈顷刻间变成一座火楼,后院的几间房也没能幸免,转眼都陷入熊熊大火之中。
客栈的这条后院比较狭窄,两边烈火冲天,空气中热浪滚滚,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扭曲晃动起来。
院内众人被大火烤得浑身发烫,只得聚拢在院子中间,紧贴在一起,尽量远离两边着火的房屋。
院墙外面的两排火把一动不动,举火把的人丝毫没有因为逼人的热浪而后退半分,显然全都是训练有素之辈。
“怎么办?咳咳……咳咳……”一名锦衣卫被挤在最外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只能焦急地向康端问主意。
康端则看向梁叛,问道:“我们要不要自报身份,好教他们有所忌惮?”
梁叛只觉热浪扑面,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的。
他知道不能再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废甚么话,你报了身份马上就会被人乱箭射死,冒充锦衣卫就是死罪!现在他们人手不足,就是防着我们强行突围才围而不攻,想要用大火耗死我们。”
康端这人不笨,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些人只要跑掉一个,对外面的敌人都是极大的威胁——杀死锦衣卫的罪名,不是甚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扛下来!
“那怎么办?”
“翻墙打,给我架梯子!”
康端一咬牙,挥手道:“架人梯!”
他手下两个锦衣卫立刻冲到围墙下面,双手互相搭住对方手腕,半蹲在地,架成一个人形踏板。
梁叛背着骡子的尸体,已经明显感到体力在高温中随着浑身的大汗一点一滴的流失。
他伸手背抹掉眼皮上的汗水,心中默默喊道:骡子,对不住你了!
他猛然向前冲,发力将骡子的尸体从院墙上扔出去,自己紧跟着便踩在人梯上,借着下面两人手臂上抬的力量,忽的越过院墙,手中双尺看准两支火把便砸了下去。
院外的人先看到一阵黑影从院中飞了出来,立刻高声预警,顿时有两根长矛斜刺过来,同时扎在骡子的尸体上。
紧接着院墙下光线一暗,两根火把被人打落,好几柄刀立刻向此处砍来。
梁叛打落火把之后,便立刻向后急退,身体紧贴在院墙上,刚好避开侧边砍来的刀锋。
此时康端也已越墙而出,梁叛双尺立刻左砸右挂,硬生生替康端打开一片落脚之地。
左近几个敌人见势不妙,立刻高声呼叫:“东墙有警!”
稍远处紧跟着便有人答应:“丙旗甲乙丙增援,丁戊己庚长矛守院墙,辛任癸弓箭守院墙。”
“丁旗严守西墙!”
“戊旗包抄!”
梁叛只管打人,耳中听着这些人的呼喝调度,还不觉得怎样,康端却是越听越是心惊,这都是当年新入锦衣卫时听惯了的演练称号。
他们锦衣卫中一个小旗为十一人,小旗官发号施令,手下十名力士便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代称。
而且周围这帮人手下武功个个不弱,康端只得一退再退,师父教的几招保命绝技已经倾囊而出,小腿和胯部依然被人极刁钻地砍中两刀,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梁叛为了给后面的人让出空间,所以远离院墙,因此腹背受敌,情况要比康端凶险得多,特别是那几支长矛,在黑夜之中犹如鬼魅,冷不丁便从人缝之中狠扎过来。
他越打越觉可怕,这帮人进退有据,法度严谨,虽然被他砸断两根手腕,却没能减轻丝毫压力——那两个家伙很快便用左手持刀继续厮杀!
他只能不断贴地翻滚,移动身位,突然间头顶一声惨叫,康端的一个手下刚从院墙上翻出来,便被人一记冷箭射中腿弯,呼的一声兜头栽了过来。
梁叛趁着这老哥掼在他和几名锦衣卫中间,替他暂时挡抓住两刀一矛的功夫,连忙向前一让,同时铁尺狠狠戳在一人的腰眼上,只听对方惨叫一声,蜷缩起身子退了出去。
他立刻挤进这人空出来的身位,手中铁尺左右乱打,砸落一刀一矛,四周的包围之势当即破了。
外围一个敌人“咦”了一声,用一口关中口音惊道:“这个人好厉害!”
另一人道:“丫决不是南卫的,戊旗先杀了他,南卫那几块料不足为虑。”
“好!”
梁叛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几个脚步声迅速向自己包抄过来,他猛然向前一窜,就在那些人出乎意料之时,已经一尺砸中了一个包抄敌人的脚背,同时拧身斜退,又躲过身后的两记长矛,反手戳瞎另一人的眼睛。
就在两人的惨叫声中,梁叛再次破了围攻,但是他不能立刻逃命离开,一是康端他们还被围在人堆里,二是对方有弓箭有马,自己孤身一人未必能够逃得了。
就在他心念电转,考虑如何营救康端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东面三山门外大街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火把,似乎有数百人浩浩荡荡朝这边来了。
他的心里顿时一片冰凉,要打退眼前这几十个人,已经几乎没有可能,如果再加上数百人,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正在他准备赌一把立刻逃走时,忽听一个敌人喊道:“东面有警!”
“甚么人?”
“不知!”
“问一问丁指挥。”
“他也不知,丁指挥已带人撤退了!”
一片沉默。
梁叛心中大怒,原来刚才丁吉原也在!
突然轰隆一声响,同升客栈的前楼带着一片火雨向西侧坍塌下去,守在那里的丁旗便有几人嚎叫起来。
三山门外大街上的人马也迅速逼近到了眼前。
黑夜下终于有个人说道:“甲旗殿后,各旗撤退。”
正打算再度围攻梁叛的人马立刻停止进攻,这些人来得坚决,去得也毫不拖泥带水,转眼间便如退潮一般,纷纷踩灭火把,次第隐入夜幕之中。
梁叛借着同升客栈的火光,在地上寻找骡子的尸体,却见就在自己不远处,骡子的右手已经砍断,断臂已不知被人踢到何处去了。
他怒从心起,捡起一杆长矛,助跑两步,用投标枪的手法向着那帮人退却的方向抛物线投掷过去。
那长矛呼的一声从自己耳边飞过,接着便听一声扎透皮肉的闷响,凄厉的惨叫之中夹杂着几声怒喝,对面回射过几箭来,却都被梁叛给避开了。
那些人不甘地咒骂几句,终究还是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