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杰静静的站在舞台中央，看着舞台下密密麻麻坐满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意，音乐柔和，工作人员说过他们的主调是唯美、柔情，太过浓郁的音乐会坏了气氛，主持人在串词，那些串词经过小胖的修改美得一塌糊涂，只是，终究不是这些文字的主人，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无法透露出小胖洒脱豪迈的性格。

音乐变得轻松，主持人提示大家新娘到场，所有人转头过去，看着玻璃栈道的尽头，赵菲菲从古董汽车里出来，低头，抬头，视线望向楚杰的方向。她的表情应该是极其温柔的，她的姿势美得无可挑剔。

楚杰握着捧花，踏上玻璃栈道，他要走向赵菲菲所在的方向去迎接新娘。他走得很慢，他牢牢的记得工作人员的交代，配合音乐，配合灯光，配合摄像。他的嘴角都是幸福的笑容，只是可能真的还是有些紧张，他的脑子里被迫浮现很多以前熟悉的场景。他和柳岚再相逢，他站在原地对着柳岚说，“过来。”柳岚走向他，他不忍心责备她，只是给她说，“你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离开我，现在你回来了，你以后再没有机会。”他记得柳岚当时哭了，紧紧的拥抱他，反复的说着，“抱歉抱歉。”

其实楚杰当时心里还有话没说，“如果你还要离开，那么下一次，你在原地等我，换我走向你。”

踏着最后一个音符，楚杰在赵菲菲面前驻足，调整好呼吸，缓缓的，楚杰单膝跪地，“菲菲，因为你，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从此以后，请你将自己交给我，换我来守护你、陪伴你。”

赵菲菲还没有接过捧花就下意识的伸手去将楚杰拉起来，场地里几块投影大屏让每个宾客都能清晰的看见他们的每一个细节，主持人笑着说，“这一对相识15年的璧人真是恩爱有加。连求婚这样的时刻都舍不得让对方跪得太久。”

宾客笑，赵菲菲隔着头纱也在浅笑，楚杰揭开赵菲菲面前的白色薄纱，轻轻的放在脑后，她的头发被挽着，脖子后面那条旧伤被化妆师巧妙的用了银色闪亮的粉末状物体装饰，反而显得更为特别。

楚杰轻轻的拥抱赵菲菲，赵菲菲在他的怀里有些发抖。楚杰临时放弃本该挽着进场的动作，温柔的拉过赵菲菲的手，十指紧扣带着她一步步的走向舞台中央。

无数的白色花瓣从每一个拱门处飘落，落在两个人的头发、衣服上，每一朵花瓣都精心设计过，严格的进行了保鲜、加香程序，赵菲菲对细节的把控其实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大概这是她的注意力转移，她的自我调节法。

旁边不停有宾客在欢呼，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主持人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视线停留在他们紧扣的手上，由衷的感叹，“我觉得，嫁给爱情的样子，真的好美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主持人退到台子旁边，他要从那个心形花丛里挑选一张祝福语，当众念出来给大家听，按照新人的心意，被选中的祝福语会有精美礼品相送，主持人笑称，“按照这对新人的豪气程度，这礼物可能也异常贵重，早知道我也应该写张纸条蒙混进去。”主持人弯腰，在一大堆花里面去挑选，“我想选个最下面的，那代表着她的祝福最早送到。”

主持人看了眼字条，慢慢的回到台上，“所爱隔山海，山海俱可平，可平心中念，念去无自唏，但可寻所爱，永不弃己心。祝福新人，幸福白头。”

楚杰的身子微微一斜，赵菲菲死死的拽着楚杰的手。主持人在很努力的翻看纸条背后，他在遗憾没有留下祝福语的名字，和礼物差身而过。这是他们婚礼场景里唯一没彩排过的地方，因为在所有人的思维中，念一个祝福语的事太过简单，也没必要暗箱操作这个礼物，就该由老天来注定谁是这个幸运儿。

人生处处有惊喜，这样的巧合打得楚杰无法呼吸。那是他在那年生日，他即将出发去首尔的那一年，柳岚给他意外安排的生日聚会，他当着孟方澜和杨妮对柳岚说下，“所爱隔山海，山海俱可平。”她都记得，她不仅仅记得，她帮他完整了整句诗。

她一定来过现场，她说过她想要亲耳听楚杰再说一次我爱你，即使她只能听他对他的新娘说。所以，所有的台词设计里，楚杰都放弃了我爱你这句话，那是他想要留在心里对柳岚说的话。

他用了所有华丽的辞藻来替代“我爱你”。他对赵菲菲说，他会努力成为美好的人，努力只是人生及格线，生而为人，怎么能够不努力。他其实想说他也会努力爱上她，只是，爱情啊，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哪里需要努力。

一如，他自然而然的爱着柳岚，经历了所有的破碎，他依然爱着。他以为他们的爱情是千疮百孔的，这一刻，他明白，原来美好的事物其实是就算千疮百孔，它依然没有破碎，那些盘根错节的牵绊，才是他们直白到赤裸的爱。

“新郎楚杰，请你拥吻你的新娘，说出你的爱情誓言。”主持人笑脸盈盈的提醒，楚杰没动，赵菲菲轻轻的碰了碰楚杰，楚杰依然没动。

金牌主持人有着所有突发状况的处理能力，他调整呼吸，轻轻的捏住了手卡，他要开始自由发挥，因为新郎已经偏离了他们的彩排节奏。

“我曾经读圣经，圣经说神爱世人，我们世人只要爱着神，我们就是他们的信徒。这里没有神父，我却想要代替神父念一段祷告，祈祷我们这对璧人婚姻美好，他们的爱情值得祝福。”主持人上前一步，转身，面对着一对新人，“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然后主持人抬头，看着新郎新娘，

“主在上，我希望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

新娘赵菲菲,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赵菲菲的声音柔声、利落。

“新郎楚杰,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楚杰沉默。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滴一滴的走，楚杰彻头彻尾的沉默。金牌主持人也乱了阵脚，假意走过来调整楚杰领口的麦克风，用身体挡住所有摄像机的视觉，伸手关了他们的麦克风，台下的宾客开始议论，嗡嗡声作响。

“楚杰，不要。”赵菲菲哀求。

楚杰痛苦的抬头，“对不起菲菲，我没办法，我做不到。真的对不起，我满脑子都在想她，你无法知道我们相对幸福的这几年她在过什么样的日子。誓言是我们和神的交流，我们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对神说出谎言。我爱她，这是我在心底想对神说的誓言。我的事业都是你给我的，我不要，我放弃一切，我都还给你，来世，我许诺来世，我再偿还你这一世的亏欠。”楚杰松开手，赵菲菲慌得重心不稳，主持人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

楚杰走到舞台正中，90度深深的对着台下所有的宾客鞠躬。然后直起身子，顺着玻璃栈道一直跑。跑过草坪、跑过曲曲折折的小路、跑向酒店门口，他毫无目的，但是他没有一刻如此般自由。

门口有车对着她按喇叭，是柳倩。楚杰跑过去，“柳倩，带我去找你姐姐。”

“我也是才接到她给我的消息，她看到你最终结婚才放心了，她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赶得及还能在机场见面，她去美国，再不回来了。”

楚杰二话没说，钻进车里，柳倩一个油门到底，直奔机场高速路。楚杰摸了摸全身，没带手机。“柳倩手机给我。”

“干嘛？她已经关机了的，我试过了的。我没办法才来婚礼现场找你。我即使去找到她，她也不会听我的。”柳倩边说边将手机递给楚杰，“另外，还有个事，我去找到她的医生了，她消失的那几天，是因为她身体状况不好，身体里的子宫肌瘤做了切除，但是医生做了活检后发现情况好像不乐观。”

楚杰没搭话，他进到十一的个人博客，他看到有一条新的心情，“爱人明天结婚，发了6个1314的转账给他。他一定要幸福啊。”

柳倩瞟了眼手机，“这什么意思啊？是我姐姐么？”

楚杰闭着眼，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6个1314的意思，1314不是7（妻）。”

楚杰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痛得无法言说，不停的念叨，“等着我，等着我，柳岚，这一次，我走向你，我再不要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