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菲菲逃也似的抓着楚杰往超市外走，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她告诫楚杰，“周围人多，你不要说话，别人会很乐意看见我们吵架，这样不好，不好。”

结账快结束的时候，她眼疾手快的从收银台拿了一小盒成人用品，递给收银员，趁着收银员扫码，计算总价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给楚杰说，“老公，国内没有001，有些遗憾，下次我们去日本的时候多买一点。”她甚至没忘对收银员也报以微笑，算是对公开讨论这些两性私密话题的歉意。

从超市往车里走的路程，赵菲菲几乎用了夺命狂奔的速度，完全不给楚杰说话的机会。

回到车里，楚杰刚一上车，还没扣好安全带，赵菲菲就发动了车，一边开一边很严肃的说，“你不能和驾驶员说话，影响驾驶员心情会很容易造成交通事故，安全第一，伤到我们自己还好，伤到无辜的路人我们会愧疚。”

开出一小段路，赵菲菲依然在念叨，“现在是十一大假，酒店几乎都爆满，你根本没办法去找到空房间，我们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去疗养院的酒店。那里不对外营业，不会堵，风景也好。”

“菲菲，你冷静点。”楚杰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很冷静，很冷静的。我要平安把你带到酒店呢，你说你需要我陪你过这个大假的，我推了所有的事情，要陪你的，你是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我们买了那么多吃的，我们说好的，每天在房间。。。咦，张惠妹有首歌怎么唱的？能不能一整天不出门，睡觉、胡闹、拥抱。。。那是什么歌？我忘记了，你快找找，我们翻出来听。”

赵菲菲的语速极快，为了不让楚杰说话，她只能拼命的说，越说越快，连自己换气都快忘了。

“还有，你说晴朗他们聊的什么，我们时间多，慢慢开，你把你觉得疑问的都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

“伟杰怎么会上个月回来了都不给我们说呢？他在这里还有这么多朋友呢？真是奇怪呢。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秘密呢？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呢。”

“不过真的好巧啊。他们都叫JERRY，你读书的时候英文名是什么？其实你也可以叫Jerry的，你也有一个杰字。”

“还有啊。。。。”

“菲菲！”楚杰提高了分贝。

“我还没说完呢。我没事，开车不说话容易犯困。”

“赵菲菲，你停不停，不停我马上开车门走人！”楚杰声音里带着怒气。

赵菲菲安静了下来，偷偷将手摸到锁车门的按键上，确认车门是锁着的，又将手放回方向盘，专注的看着前方，大气都不敢出。

楚杰长长的呼吸。按下一半车窗，摸出烟。重重的吸了两口，递给赵菲菲，“你要么？”

赵菲菲摇头，双手依然死死的捏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你想抽我们可以停车抽了再走。时间多，我们不赶时间！”

赵菲菲猛的刹车。楚杰一下没注意，捏着的烟掉了下去。赶紧松开安全带，弯腰下去找。“你把灯打开啊，快点找，烟是燃着的，把车烧了就好玩了。”

赵菲菲熄了火。楚杰赶紧推开车门，人站在车外，将座椅也移开，弯着腰四处找，没有。心一横，直接将手伸向座位底下的去摸，摸到的瞬间，烫得手指发麻，硬咬着牙，拿出来，丢到车外，用脚踩熄。

“你看你做的好事。紧急刹车做什么啊。不要命了啊！”楚杰莫名的火一直往上冒。

赵菲菲推开车门，绕过车头，跑到楚杰的面前，一把抱过楚杰的腰，脸贴着楚杰的胸膛，“你吓到我了。”

“刚刚多危险，我能不吼你么。再晚点烧着了脚垫怎么办，车里全是易燃物。”楚杰拉开赵菲菲，想要对着她的眼睛说。刚一拉开赵菲菲马上又抱紧，反复几次，就是不松手。

“你抱着，我怎么抽烟？”

赵菲菲探出头，确认楚杰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慢慢松开。楚杰背靠着车门，点烟，抽了一口，吐出，他们已经到了城郊，面前是一片围墙，应该是正准备开发的土地开放商打的围。

“你在想什么？”赵菲菲小声的问。

“嗯？”楚杰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她，耸耸肩，“没想什么啊。看围墙呢。”

“你以前都不说谎的。”赵菲菲也将身子背靠在车上，紧挨着楚杰。

“我哪里有说谎。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说谎了。我说了在看围墙，这鬼地方除了围墙还有什么可以看。”楚杰的火又蹭蹭蹭的往上冒。

赵菲菲身子突然的颤抖了一下，因为紧靠着楚杰，楚杰感应到，“你干嘛？冷？”

赵菲菲摇摇头，“你发脾气的样子真吓人。”

“你是没事找事，能不让人生气么？”楚杰伸手摸了摸左腹，“被你气得肝疼。”

赵菲菲怯怯的伸手摸了摸楚杰的右下腹，“肝在这边！”

楚杰一把打开她的手，“你！！！！你离我远点！！！”

赵菲菲就真的往左边跨了一步，看着楚杰，“够么？”

“赵菲菲！！！你是不是有病！你犯什么神经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楚杰的怒火一点即燃。

赵菲菲望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然后突然的，眼眶含了泪。

楚杰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被无名的气体堵上了，整个身体都无法呼吸，狠狠的闭着眼，张大嘴，重重的呼吸了几口。丢了烟头，伸脚去踩，然后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他不去看赵菲菲，他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赵菲菲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他肯定立马掉头走人。

就这么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楚杰觉得自己生生的被逼进了死胡同，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杰蹲得腿有些发麻，地上的烟头快围了一圈，烟盒已经空了。赵菲菲确实没说一个字，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着。

太阳依然慢慢下山，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照在楚杰的脸上。十月的太阳早就没了温度，风轻轻的刮了过来，刮在楚杰裸露的手臂、脸上，微微有些凉。怒火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的思维慢慢在恢复，他知道自己怒火的源头，不是赵菲菲，是他自己。

他在跟自己生气。

在超市的那个瞬间，他知道，柳岚是他还没过去的劫难，他也发现自己无耻的内心其实一直都知道这样的事实，他在等柳岚，一直在等，毫无根据的就是在等。但是，他却接受了赵菲菲，不管最开始是出于同情、感动或是其他，他接受了她，并且一步步的发现了赵菲菲身上的好，依赖她，在她身上找得了久远的快乐。

更无耻的是他在明白的瞬间想要开口给赵菲菲诉说，面对赵菲菲，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我爱柳岚，我想柳岚，我说给你听，这是我的严重缺陷，但是你依然要爱我，那就是你的问题，我不拒绝你就是对你的恩赐。

可是凭什么啊？赵菲菲凭什么要这么低三下四，爱情啊？那无聊可笑的爱情啊，让人的自尊、骄傲荡然无存。赵菲菲是楚杰的镜子，她有多软弱，楚杰在对柳岚的爱里就有多卑微。所以，他不是在气赵菲菲，他在气自己。

赵菲菲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楚杰都听得清楚。特别是那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

这是什么？责任啊。楚杰的不拒绝不主动却还是给自己套上了责任，楚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负责的人，对柳倩、对柳岚，他都发自内心的说过想结婚，想许彼此的未来。可是，对赵菲菲，他想逃，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火冒是背上责任后却不愿意履行的泄气。

他活活的把自己逼成了他最不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傍晚的视线开始变得不清楚，远处的司机提前按喇叭提醒弯道对面的来车，这是每一个行驶在路上的司机起码的道德，这是驾校师傅有一次在路上的时候无意说起过的。

楚杰回头，赵菲菲不在车门边。楚杰挣扎着站起来，抖了抖自己快要废掉的腿。俯身透过车窗看，赵菲菲正安静的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两个人都不说话，无尽的沉默。

还是楚杰开了口，“菲菲，对不起。”

赵菲菲已经恢复了平静，没回头，声音也没多重的鼻音，淡淡的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失态了。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太甜蜜了，脑子里紧绷的弦放松了。”

“你不用这样的菲菲。”楚杰微微侧过了身子，看着赵菲菲。

赵菲菲抬起眼睛，“你一直都给我说不用这样的。是不是我又前功尽弃了？我们又回到了最初？我又要很辛苦的从头开始？能不能稍微过段时间啊，你知道的，我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怕分了神，没能对你用尽全力。”

楚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抽烟，烟盒已经在上车前都空了。

“疗养院对我真是不吉利的地方，我的所有不堪都发生在那里。第一次放弃你，也是在那里。我不想去了。我送你回家吧。”赵菲菲边说着边要伸手去按点火按钮。

楚杰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赵菲菲的手冰凉得像寒冬。楚杰伸手搂过赵菲菲，下巴顶着她的头顶，“我说对不起是不该给你发火，我一时没忍住脾气。我说你不用这样是因为恋人之间吵架很正常，你有权利和我吵架，为我的无理取闹而生气，我们即使要冷战，你也要相信，我会回头。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自信的姑娘，对你的喜欢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你的自信和坚持到底，毫不动摇，不要因为我，妥协你优良的品质。”

赵菲菲收回手，抹了抹眼睛，再放回楚杰手里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湿润的。她没说话，楚杰也没说，两个人静得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楚杰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再不属于自己，他没权利再等柳岚回头。他也在心里跟自己约定，就算以后内心再怎么翻涌反复，都不能再展示给赵菲菲看。不是隐瞒，不是撒谎，是他要真正做到一个男朋友的担当，他想尝试着，给她幸福。

至于自己，他爱过柳岚，那是他足以一生骄傲的幸福。只惟愿来世重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