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线倒计时，所有人都异常忙碌，大半个月，楚杰几乎都泡在了公司，他不再是项目负责人，他只需要专注自己部分的工作，安全、测试这些环节汪总在亲抓，谈不上失落，也许从他回到策划部办公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的位置，只是，对比韩国地图上线时的无线荣光，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在斟酌着差距。

特别是每每孟方澜到公司和汪总开活动推进会，结束后总爱和楚杰分享点会议的情况，楚杰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在了那个核心圈子之外，那个比韩国发布会盛大太多倍的闪耀舞台，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光芒万丈的主角是汪总和晴朗。

楚杰在办公区碰见过好几次晴朗，匆匆擦身而过，连基本的招呼都没打，虚情假意是他们两个都不屑的客套。

赵菲菲的财产官司打得如火如荼，和她的相处异常轻松，不用担心因为陪伴太少而心生愧疚，也不用担心偶尔的疏于联系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倒是赵菲菲怎么都会挤出点时间来问候楚杰，可能是开庭前的忐忑，也可能是开庭后的心情感叹。在这延绵不绝的官司里，她有过许多次的漂浮或者叫摇摆不定，最终，信奉一句话，“我的就是我的，该我争取，而争取过来，我要给你的，那是我的情分。”

按照目前官司的进度，赵菲菲将获得他爸爸的大部分遗产，包括她爸爸生前为她设立的基金，用她名字购买的大量房产，这些都毫无争议，但是官司依然在打，争议的焦点是他爸爸在再婚后的几项投资，包括游戏公司股份。

小妈最大的败笔在她没能拿到他们合法结婚证书，严格意义上来说，赵吉祥和他的前妻，也就是赵菲菲的妈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离婚，二婚的婚姻顶多算是事实婚姻，在财产争夺上处于劣势，她唯一的筹码，是她剩下的一儿一女。

而最惨的一点，是他们没有在婚后重新购置房产，依然住在老别墅里，如果赵菲菲强行执行，她分分钟可以赶他们母子三人出门。

赵菲菲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他爸爸有意为之，像赵吉祥这样的大富大贵之人，放在古时候可以用戎马一生来形容，他有大智慧、大胆识，他怎么会看不穿年轻貌美女子的贪图，他在心里给她的容貌定了价，少量的财产为她在他身上浪费的青春和一直表演的服帖、温顺。

可是小妈不懂，按照赵菲菲的描述，她每次到庭都哭得呼天抢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赵吉祥的残忍，嫁他时自己是青春无敌、吹弹可破的肌肤，本是貌美如花的花瓶，他不让染指生意，就压着满心的委屈，替他生下一儿一女，专心养育儿女，她觉得来日方长，她有着足够的时间去获得她最开始就岌岌渴求的一切。她专心打理他的身体，希望拉长这个时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依然就这么砸了下来。

她没做好准备，而没做好准备就去面对的结果是，他的所有，依然留给了他白手起家时的前妻生下的唯一女儿，赵菲菲。

赵菲菲本来也是同情他们的，可是小妈越是咒骂赵吉祥的残忍，赵菲菲越是强硬。

“为什么你明明心里想着会给予他们更多，反而要这么强硬呢？”楚杰不解，“大方的给他们，少些积怨，不好么？毕竟还有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和妹妹。”

“因为她每次哭的时候在乎的是财产，而每次看她哭的时候我想起的是被他们三个夺走的父爱，还有那些光鲜亮丽的时候出席的那些活动，本来爸爸的身边应该是妈妈。”

“你说过，你有愧疚的。菲菲，不要让财产迷失了你的眼睛。身边那些律师肯定会为你更大的争取利益，因为为你抢夺的更多，他们的收益才会更大。”楚杰隔着手机屏幕都想要急切的说服赵菲菲。

“你不知道在法庭上人心会有多凉薄，她越是掰开说得很细，证明他们有多恩爱，我的愧疚就越散得快，人性真的是最复杂的。”

“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保持那个善良内心。其实我们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多一无所有，我们靠自己也能活下去的。”不知道为什么，楚杰就是相信，赵菲菲即使落入凡尘，他们依然能够过得很好，他们能力都不差，相互扶持，小康生活是可以保证的。而且，他就是莫名的确定，赵菲菲身上没有那些富家小姐的公主病，她过得惯荣华、也能甘愿清贫。

她是有非常强烈的感情洁癖的人，不然，按照他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应该过早的确定门当户对的婚姻，而不会这么年复一年的守在楚杰身边。

在这一点上，也能充分体现赵吉祥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充分尊重她的感情。

“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个音乐盒么？”赵菲菲突然的发问。

“记得。”

“我随身带着的。”

“我知道。”楚杰本来还想说，“在首尔你和伟杰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在隔壁房间听了一整晚的音乐盒音乐。”字已经打完，还是默默的删除了这一句。

“以前觉得那个房子是你，那个汽车是我，不知疲倦的围着你转。现在觉得，那个房子是你无懈可击的纯净灵魂，坚定不动摇，我走得再远也会被你吸引，被你的善良牵引，所以，我不会变得不好，我依然是我。”

楚杰心里突然的温暖，有些不好意思，“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有很多缺点。”

“楚杰，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赵菲菲话锋突转。

“你说啊，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没能帮你已经很愧疚了。”

“尽量多的参与公司的事，不要被排除在外。”

楚杰心里一惊，把之前自己的情绪回忆了一遍，想了想，还是应该对赵菲菲倾诉，他们两个现在是对方的亲人，“你是有火眼金睛么？”

“怎么了？”

“说来有点惭愧，我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平行世界》以外了。不是说非要去计较，只是有点失落。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是我选择回到策划部的，所以目前只负责策划的一些事情，而主框架早就结束，所以我现在忙的只是些见缝插针的事，没有那么大的成就感而已。”

“给你说了上线活动关于你的安排么？”

“没有。应该我只是参与，上台这些事该是汪总他们的吧。这么重大的国内上线，该汪总出出风头了吧。”

“他不太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好像我听孟方澜说流程里有他会讲话。还有晴朗也会到场。”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没让我回去，说是我忙家里的事就好，然后这么出风头，只会是为IPO做准备的，资本市场需要热度，他们在拼命奔上市。”

“这什么意思啊？”

“我之气前给你说过公司流水足够的，所有的要求都达标，只差临门一脚，而《平行世界》上线带来的火爆就是他们缺的这个东风，我想，这也是他最终说服韩国资方很重要的一个点。我们忽略了，之前韩国资方那么强硬的想要困住游戏主策人，那是从游戏本身出发的考虑，而如果游戏只变成了一个工具，他们有更大的贪图，游戏本身就变得不重要了。”

楚杰在努力跟上赵菲菲的思路，“这些事不是应该你很清楚么？你是大股东。”

“麻烦就在这，当时的出资人是我爸，而出资时间在爸爸的事实婚姻后，很有可能会纳入这次财产分割范畴内，所以我的身份变得很微妙。不过现在这波官司还没涉及到这一部分，还有时间。即使后期要打官司，也要在所属地来，准备资料时间很长，再说了，这些情况小妈现在还没掌握着，暂时没压力。不过他们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所有的事情是知会了我，但是没说细节，这个太微妙。”

“他们是包括谁和谁？”

“汪哥和晴朗。”

“不会吧，你和汪总是亲戚，血缘的。”

“可能也是爸爸走得突然，现在离公司这摊子事也远，参与不到，心里敏感了吧。”

“我们默契越来越多了。”

“怎么了？”

“我头段时间参加孟方澜的婚礼，也多少有些敏感了。”

“孟方澜可靠么？”

“其实也挺可靠，认识这么多年了，哎，我也不知道头几天是怎么了，可能正好他问公司的事了，我就敏感了。不过他做公司活动的，只有深刻的了解公司，才能投其所好。”

“他是能接近汪哥他们的吧？”

“差不多，特别是上线后各种活动、宣传多，他们肯定很多交流的。”

“多听听他的意见，注意一些细节。”

“你这是无间道。”

“天天和律师在一起多了，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黑白色，只有灰色。”

楚杰觉得低头捏手机太久了，脖子有些酸，抬头，外面天已经黑了，“我从回家到现在一直窝在沙发上和你发消息，我们说了好久的话。”

“我是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哈哈，好会说话。我要去洗澡，我在公司呆太久了，快臭了。”

“想周末回来看看你。就一天都行。”

“发布会那天回来吧。”

“我怕是他们不想我回来。”

楚杰突然就心疼赵菲菲，她在正在打的官司里是绝对赢面的赢家，可是背地里，却依然在煎熬着这些心酸，果真，这个世界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