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诗与远方
孟方澜的婚礼一结束,楚杰生出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没了牵挂的事,空荡荡。《平行世界》还剩一个月上线,小胖问楚杰要不要定在楚杰生日的那天,楚杰很惊讶,自己都忘记了的日子,他怎么会记得。
小胖没说话,却默默的给楚杰发消息,“去年,柳岚提过。”
楚杰捏着手机,不敢问细节,只是默默的回,“避开那个日子,任何时候都行。”
“你说你那个网友找到他想找的人了么?”小胖心领神会,火速转了话题。
“不知道,没联系方式。”
“你这么懒,估计有联系方式也不联系吧。”
“说的什么话。”
“你有多久没联系你们家菲菲了?”
楚杰顿了一下,“每天都有问啊。”
“既然选好了,就不要左右摇晃,对谁都不好。”
“有那么明显?”
“比明显更甚。”
楚杰不知道该回什么,默默放下手机,他觉得情感已经占据了他太多时间,然后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大到对所有事情失去了兴致,包括他付诸太多精力的《平行世界》。
他不确定是不是初心变了,一切就都不同了。楚杰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安静的读书、写字、画画,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再也回不了头。
给自己下了个早班,路过楼下报刊亭的时候突然就想买本书,却发现书报亭里的书大多旧得快失去了色彩,果真,现代人,都一样,少于阅读。故事类的书不感兴趣,却突然看到一本包装精美的旅游杂志,封面很美,蓝天白云下有一家客栈,“理塘客栈”。买下来,回家早早的洗漱完,窝在床上,翻书。
头条文是一篇关于理塘的游记。
她收拾好行囊从成都出发,独自乘大巴深入川藏腹地。当天行至康定已是午后,客运站外皆是拉客包车的当地藏民,没心思和当地人讨价还价,她随便选择了一辆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面包车直奔,她想在这里像个原住民一样放空自己,任性地生活几天。
钻进后排靠窗的车座,她裹紧衣帽塞上耳机,静静地看着窗外,折多河伴着情歌悠悠地穿过城区,跑马山站在身后静静的注视着康定,“之”字山路来来回回的向山顶盘旋延伸,每绕一圈都能看见一次不一样的贡嘎神山,一面阳光灿烂,一面白雪皑皑。
陌生的山、陌生的水、陌生的身边人。
行至山顶,白塔、白雪、彩色的经幡伫立山口,预示着从这里开始,已入神秘藏地。她深呼吸一口气,除了适应这高原缺氧的环境,也是给自己些许暗示,从这座山顶的分界线开始,就试着给自己新的记忆、新的开始,忘记千里外扰人的一切。
楚杰久久的看这所有的文字,反复的诵读,字里行间里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自己的旧人。文字的力量很奇怪,就算你换了很多种写法、换了完全不同的题材,那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依然如影随形。
翻了翻封面,这样的风景图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身影,看了这篇文章的作者,“十一”,这笔名也不是熟悉的。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四下无声。行至新都桥,已是落日黄昏后,她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路边的客栈每隔几十米便是一家,独门独户。“理塘客栈。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回。”她自言自语到,没有浮夸的门头悬挂牌匾,只是一面旗帜写着客栈名,“就是这家了。”走进客栈,老板热情相迎,每间房型都一样。倒是免去了选房的苦恼,她将行李扔在二楼客房便被老板邀下楼聊天吃晚饭。
攀谈之中方才知道,客栈的老板是对北方城市来的夫妻,三年前拎着摄影器材深入川藏,从此决定不走了,一住就是两三年,后来干脆开了客栈,迎来送往。
吃过晚饭便已经入夜,她走到院子中坐在秋千上发着呆,这里抬头是漫天繁星,低头是河涧清清,空气里一半雾霭、一半泥土。终于还是来了,想起他曾经给她说过:“康定的路灯是没有用的,满天的星星可以代替它们。”果然是啊,满天星河照亮了如梦之地,可惜了,不能和你一起看,也没有人想分享,这大概才是这么久以来最孤独的一刻。如此良辰美景,不看也罢,还是去睡觉消愁吧。
一夜半梦半醒,她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七点便起身洗漱,于是决定搭车到塔公草原,已经习惯了周遭的藏居、经幡、牛羊、山雾,好奇心重回人和故事身上,这才想起还没好好和司机师傅聊聊,司机师傅说自己叫扎西,不知是真名还是化名,大概觉得行游之人,最需要吉祥平安,每天在藏区念着“扎西”,于大家都是福音。家住新都桥,每日往返于新都桥和康定之间,专门接送游客,也算是半个导游了。
起初他少言寡语,一路上除了行至动情处唱唱藏歌并无太多交流。直到走过新都桥,原本就不宽阔的道路上突然闯出五六个小伙子,手上还挥舞着些唬人的工具,扎西一脚急刹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伙人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一车游客,嘴里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藏语,她试图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捕捉他们内心的所求,大脑飞速运转、手心出汗:要收过路费吗?
现金可以都交出去,通讯设备证件一定要藏下来。如果打起来怎么办?辛苦背来的三脚架估计能派上用场了……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扎西探出头去,用藏语三言两语地对“拦路虎”们说了几句,便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她问扎西说了些什么,扎西说:“我说你们都是学生游客,没什么钱。这些小混混也非恶人,不是见人便劫人钱财,大概他们也有他们的江湖规矩、仁义道德。”她舒了口气,是自己想太多,带着防备终不能看见他人的淳朴善良,就像扎西,就像塔公草原上遇见的孩子和老阿妈们。
经历一翻波折,终于见到塔公草原。她拿上相机下车拍照,扎西紧跟着自己的乘客们热情介绍道:“塔公藏语意为‘菩萨喜欢的地方’,相传文成公主进藏时,途经此地,随身携带的释迦牟尼佛像忽然开口,示意众人自己愿留在此地。
众人试图继续拉动佛像,可惜佛像似乎生了根再也无法拉动,于是随行的泥水匠就地开始重新塑一座佛像,塑到一半的时候已是深夜,佛祖施展神力自己完成了另一半,而开口说话的佛像被公主请到了大昭寺,另一座就留在了塔公寺。
世界上所有的佛教徒都希望有生之年能磕着长头前往拉萨,他们的终点便是大昭寺里的那尊释迦摩尼,而更多无法去往拉萨的康巴人就将目标定位到了塔公。佛教里说如果没法达到拉萨,那么到达塔公所累积的功德和到达拉萨大昭寺功德相同。”
“这片草原,就是我想住的地方啊!”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多日漂泊的落脚点,那种轻松的感觉说不出口。
住在塔公的几天,她白天看看跑马的汉子,歌舞的姑娘,几天下来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唱起了那些让世人知道这个隐世之地的情歌、给藏家少女的情歌、给少女情郎的情歌。陪孩子们一起在草地上打闹,孩子们亦好奇地看着同样好奇的她。
每天躺在草上,晒着太阳,喝着老阿妈现做的酥油茶,远望雪山、近戏小童,感觉就连身边的马粪,也突然变成了青草香味的。她想,没有世俗气息的感觉真好。
几天的时间看遍了白雪皑皑的海子、听过了讲经的高僧信徒,也拍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很快过去,这片有灵气的土地好像也给了她灵感,虽远离那些烦心事,可一个人的行走还是让人思绪万千,临走时她忍不住写下:油灯枯坐,踏月有人敲窗,问经纶可能解思慕成狂?
楚杰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读了好几遍,他觉得如果是他读书时候的记忆,凭着这几遍的默读他能背下来整篇游记。他清楚这个作者在写自己,大概内心太多悲伤,用第三人称才能保持那种距离感,让自己的行文更为顺畅。
这样的方式,柳倩用过,在他们曾经的校刊里,她好几篇文章,反复卖弄过这样的文采。可是柳倩的朋友圈没更新过她去旅游的照片。“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回。”楚杰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翻看期刊的时间,按照期刊的内容整理会提前一个月定稿的规律,这篇游记,写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楚杰在拉斯维加斯的街头,牵着赵菲菲的手,想到过仓央嘉措的这首诗,那时候,楚杰想,所有的远走高飞,不过是一转就回。
两个陌生人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默契,这太可怕了,不会的。楚杰合上书,封面上有那个作者的笔名,“十一”。十一是什么意思?柳岚说过,如果最美妙的状态是十全十美,那他们的恋爱就是十一,比十全十美还要多。
柳岚,这是你远在他乡的默契么?
附:任性的贴上你曾经写过的游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平行世界,我希望,这条理塘的路,我陪你一起,慢慢走。
【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