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莎士比亚《皆大欢喜》

婚礼的当天楚杰穿着孟方澜精心准备的伴郎西服，深蓝色暗纹西服，有良好的质感，合身的剪裁，他不是伴郎，依然享受着伴郎的待遇。

化妆师打趣说，“新郎心真大，这么帅气的伴郎在身边站着，也不怕自己被比下去。”

楚杰慌忙回，“我不是伴郎。”

孟方澜却不介意，“这本来就是伴郎服，只是因为没伴娘，才取消了伴郎。”

化妆师扳过孟方澜的脸，用粉底仔细的遮盖他脸上暗淡的肤色，“参加过太多婚礼了，主人家都会很有心机的将伴娘服、伴郎服选得很次，款式、面料都很次，就怕抢了风头，能做到你们这样的，是真感情。”

孟方澜转头过来看着楚杰，对化妆师说，“一会也给他按点粉，不然显得我多白，他多老气。”

楚杰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又不上台。”

孟方澜还想坚持，楚杰干脆的退出房去“我去看看迎亲的小红包准备好没有。”

在门口还能听见孟方澜在跟化妆师说，“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他本来很多烦心事，但是还是准点跑回来参加我的婚礼，一辈子的好兄弟。”

楚杰在客厅里站着，听不清化妆师接的什么话，但是孟方澜的话他听得清楚，他没那么好，他不是准点跑回来参加婚礼，他只是正巧回来了，他甚至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都快忘了婚礼的事。他觉得有些事，想要赋予他正面形象，就靠着一张嘴就能说出花来。如果他的准点赶回是假的，那么孟方澜那句话里最信任的人是不是也是假的？

摇摇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外面的天空还只是麻麻亮，再简单的婚礼，早晨依然是早起，而且忙碌的，楚杰不想让自己去想那些烦人的事，闭着眼，默记一遍他被安排的所有事情的顺序。

先是要和孟方澜坐婚车去杨妮的家里接亲，因为没有伴郎团、伴娘团，只需要在门口给随行的人和屋里的其他人派发红包，没有那些复杂的为难伴郎的桥段，而且因为杨妮独居，也没有妈妈给她做汤圆象征圆满这些仪式，只需要陪着孟方澜牵杨妮的手出门就好。

哦，对，门口要拉响礼花，礼花放在婚车的后备箱里。

还有因为杨妮怀孕，也不能有新郎抱着新娘下楼这些仪式，会担心意外伤到小朋友，所以只需要带着新郎新娘去婚车，楚杰那个时候就应该坐在副驾驶室。车子驶出，他们要去几个对他们很有意义的地方拍照留念，然后就能直接去酒店大堂，准备迎宾。

他们是草坪婚礼，没有给父母敬茶的仪式，所以楚杰不用端着茶盘等。他们的戒指孟方澜用另外特别的方式带进场，不需要他人假手，是惊喜，也是一种象征意义，他希望他们的婚姻只是他们自己。所以楚杰也不用等着新人交换戒指。

杨妮预想的手花是要送给柳岚，而柳岚不在，她也取消了抢手花的环节，现场不会有任何小骚动，楚杰也不用紧张的维持持续。

楚杰唯一需要做的，是照顾几个前同事，引导他们坐在预先准备好的位置，注意他们是否有需求，而不过50个来宾，其实孟方澜自己也能很好的照顾，多他在旁边，只是为了尊重宾客。

流程真的简单得根本不用费心去记住。可是楚杰依然拼命在想，想流程多了，就可以不去想其他事。

“你很疲惫么？”孟方澜已经化好妆出来，一到客厅就看到楚杰瘫坐在沙发上。

“哦，没有，闭目养神。”楚杰马上站起来。

“菲菲赶不回来么？”孟方澜问得很随意，像是普通礼貌的问候。

“嗯。她还在老家。没关系，不用费心。”楚杰尽量不去看孟方澜，怕在他的脸上找到失望。

正好，李毅、张浩出现在门口，热情的给楚杰打着招呼。“哟，新郎官，门都不关，果真我家大门常打开，迎喜呢！”

“走吧，人齐了，我们去接亲吧。”孟方澜招呼着。

“为什么你们没穿西服？”楚杰有些意外。

李毅打趣着孟方澜，“估计他怕我们他帅了。”目光扫回楚杰，“不对啊，为什么敢让你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不是最怕被你比下去的么！”

“哎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老幺，老孟一直偏爱楚杰，你别自讨没趣了。”张浩推着李毅往外走。

孟方澜呵呵的笑，没反驳，拍着楚杰的肩，一副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等着化妆师收拾完工具，一行人出了门。孟方澜的家门斜对着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楚杰发现他的家门口竟然连喜字都没贴。

“老孟，你怎么门口连喜字都没贴一个？这简单得也太过分了吧。”楚杰再回头想想，

“好像你家里也没贴，床什么的也没铺。不是该在上面弄什么枣子、桂圆之类的么？早生贵子？”

“哦，这不是我们婚房，我们不回来住，杨妮说她习惯了住她那边，什么都方便，都依她。”

“哎哟，这耙耳朵呢！”李毅和张浩起哄。

楚杰没再问，他觉得他被赵菲菲传染了，即使不是轻度抑郁症，也至少有了些前兆，最典型的特性就是胡思乱想，任何的话语都极端的只往自己想要相信的方向去想。这是不对的，一早上，所有的对话，行为，体现的都是孟方澜对自己的偏爱，可是自己的心里斗争确实如此的阴暗、蒙灰。成为

去新娘家接杨妮的时候，看着杨妮只是一件简朴的白色纱裙，下面比较蓬松，应该是为了掩盖她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最多算礼服裙，算不上隆重的婚纱。

头饰也非常简单，轻轻的盘在后面，带了个蝴蝶发饰。可能是因为怀孕，杨妮的脸颊线条没有以往那么分明，圆润了许多，整个人越发的柔和。

楚杰想打招呼，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开口。

杨妮一见楚杰，眼里就湿润了。

“新娘子不能哭，看到新郎该开心。”周围人打趣。

杨妮抬起头，使劲的眨眼，将泪憋了回去。再低下头，努力挤出笑容，“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

孟方澜轻轻的拥抱杨妮，“有我在的。要开心。要相信她也为你开心。”

“我拥有的不多。。。”杨妮默默的松开孟方澜，“我只是不想独自幸福。”

“所有的关系里，做到不负对方就好，没有那么多两全法。”

楚杰背转身，他参加的婚礼不多，或者叫经历的都不多，唯一的柳倩的婚礼，是柳岚给他发过柳倩穿婚纱的样子，美得一塌糊涂，也看过她拍的现场视频，他们的誓言朴实却坚定，“安慰你，成为你的港湾，至此不渝。成为你的亲人。成为你的亲人。”

而面前自己亲历的这场婚礼，新娘和新郎在讨论幸福的方式以及人与人相处的模式。他们有最简朴的婚礼，却有着最沉重的牵挂。

她很想她。一如，楚杰，真的，也很想她。

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想知道她的独自漂泊是否孤单，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和他相爱，想知道她会不会怨恨他转身走向了其他人。

楚杰在柳倩婚礼的时候明白，他爱柳岚的懂他，一直懂他。如果恋人之间有默契，他很想问柳岚，你是否懂，我放弃你，有多艰难？

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所有人。皆大欢喜。

楚杰坐在婚车的副驾上，看着车外的风景慢慢的滑过，这个城市很熟悉，有柳岚的时候很亲切，现在，对楚杰来说却一片茫然，他记不起哪些地方对他有意义，他们相爱的点滴永远在状况频出，他们在不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注定是一声叹息。

楚杰用手指在车窗上轻轻的画圈，他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说，“我唯一深爱过你，唯一信任你，唯一，却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