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重新回到车上，赵菲菲继续开车，楚杰在假寐。

他们没有交流。赵菲菲是心虚，楚杰是疲惫。

疲惫来自身体，不是内心。从拉住转身的赵菲菲那一刻楚杰就知道，他已经彻底被赵菲菲感动，举手投降。

他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将他的爱情埋葬，就在赵菲菲一直不停的絮叨的时候，其实楚杰完全没听进去，他想起，他和柳岚的第一次亲密牵手是在山里的小溪边，他一直觉得他的爱情应该放回到有水的地方，这样才是有始有终，小溪汇入河流，河流汇入大海，楚杰在圣地亚哥的海边彻底的放下他的爱情，从此看海不是海，从此，他不再要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他对赵菲菲说了谎，不是不想找到柳岚，他一直相信人和人的缘分是可以跨过重洋，隔山隔水来相见的，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他和柳岚的关键，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是他们的爱情无法带他们跨越现实。杨妮那一段咆哮关于楚杰父母、关于楚杰事业、关于晴儿，所有的元素楚杰都没掰开去考量过，因为他知道，他解决不了，即使他和柳岚这一次再次和好，他们依然会面临这些现实，他们只是在一次次的分离团聚中磨掉他们的爱情。

与其那样，不如在最浓烈的时候，远远相望。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嫁给爱情。柳岚没有那福气，楚杰也没有。

被赵菲菲感动，足够支撑楚杰一直守在她身边；而和赵菲菲愉快的相处模式，足够诱惑楚杰愉快的守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伸手拉住的，不是赵菲菲，是他自己仅存的快乐。

只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墨西哥小镇。

“我想了一路也没想起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也懒得去查攻略了。这里的居民都是墨西哥人，这里有你想吃的正宗的墨西哥鸡肉卷，过了这个小镇就是墨西哥了，所以，这个小镇就是传说中国境之南。”

楚杰笑了笑，打开矿泉水盖递给赵菲菲，“很专业的导游了，导游辛苦了，喝口水。”

“嘿嘿。”赵菲菲一路忐忑的心慢慢在退回心房。

小镇不大，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转完，几乎都是摆着各种旅游商品的商家和各种咖啡厅。有点像巴厘岛的乌布市场，商家用着蹩脚的中文招揽着客人，他们对那些号称的手工制品没有兴趣。

赵菲菲在小镇的教堂前停留，却没进去。

“怎么不进去？”楚杰问。

“这里已经荒废了。现代人，已经很没耐心祷告了。上帝在我们的心里。”赵菲菲说话的时候让楚杰突然想起那次和柳岚去到的寺庙，那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对柳岚说，“请你善待自己”然后又转头叮嘱楚杰，“也请你善待她。”

楚杰很想知道那个师父是否已经提前预知他们的未来，会相爱，会分开。强大如他，应该也是知道即使他提前透露了天机，依照楚杰和柳岚执拗的性格依然会选择飞蛾扑火，所以干脆放手让他们去拼得头破血流。

有些苦难，真的只有自己去亲自体验，再强的智者，都无能为力。

“我饿了。”赵菲菲提醒着楚杰。

楚杰摸着她的头，“我刚刚走神想柳岚了，以后我每次想，我都会告诉你。不过不是想她的人，是想好像曾经我们被寓言过，只是我们都忽视了那暗示。如果有机会，你陪我去那个地方，我想去看看那个寓言我们的人。”

“好。”赵菲菲愉快的拖着楚杰的手，七拐八拐的去了家墨西哥餐厅。

所谓的墨西哥大餐真的只是放大版的肯德基里的墨西哥鸡肉卷。赵菲菲瘪着嘴，“至少换个牛肉的。”

楚杰笑，对着服务员招招手，指手画脚的给服务员说“beef、beef。”

等再端上来，依然是一个大卷，只是里面包了牛肉，楚杰无比怀念国内纷繁复杂的各式菜肴、甚至是拉斯维加斯丰富的自助餐。

估计赵菲菲也一样，她瘪着的嘴，依然没松开。

“30美金一个。大小姐，凑合着吃。”楚杰自顾自的拿着肉卷啃着。

赵菲菲只得挑里面的牛肉出来吃，看样子，味同嚼蜡。

边走边玩的结果是，当他们最终到了洛杉矶，赵菲菲已经疲倦得睁不开眼。

楚杰真切的表达自己的愧疚，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当了一整天的司机。赵菲菲其实整体来说算是一个美好的人，至少在楚杰面前是，默默付出，再累也不说苦。楚杰在心里犹豫着要赶走多少空间留给赵菲菲，他也在心里一点点的盘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是亲情吧，安定、醇美，一如婚姻。

突然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楚杰吓了一跳，他甚至马上告诫自己，这么快的就想到婚姻是不对的，对自己，对赵菲菲都是不公平的。不过他确定赵菲菲绝对不会排斥，她反复用语言和行为告诉过楚杰，她只是想留在楚杰身边，任何形式、任何方式都可以。

楚杰的这一趟边走边忘的旅程，其实，比想象中顺利，因为有了赵菲菲的助力。

赵菲菲睡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觉，历时12个小时。楚杰就一个人到处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楚杰以为自己总会滋生点孤单的情绪，可是并没有。即使置身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街口，只要一想到即使迷路了，赵菲菲都会用尽各种方式出现在他的身边，楚杰就一点都不慌张。

这在一点上，楚杰和赵菲菲性别上做了置换。

柳岚说过，缘分是即使分开，也会隔山隔水来相见。可是在赵菲菲那里，只有两种状态。楚杰在身边，就陪着楚杰；楚杰不在，就找到楚杰。她绝对不会将对楚杰的感情依托于虚无的缘分或是命运安排，她只要找到楚杰，不管楚杰在哪，不管楚杰属于谁。

楚杰正在感受着内心的变化，它一点一点的在区分柳岚和赵菲菲的感情，然后反复的做着强烈的斗争，想要掂量出到底哪份情感更为重要，可是抽丝剥茧后，楚杰发现，对柳岚的爱情，从之前的一碰就痛，麻木伪装到现在已经可以拿出来晾晒，楚杰知道，内心留给柳岚的位置正在缓慢变窄。

可能是在楚杰选择放弃后，柳岚就已经成了楚杰内心的一片阴影，被美国明媚的阳光照射后，正一丝一毫的消失着。

楚杰回到酒店，安静的等赵菲菲醒来，不管是哪种情感，但是他不想再让赵菲菲担心，他想要赵菲菲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如果真如赵菲菲所说的这样就能幸福，那么至少现在，他愿意给她幸福。

赵菲菲睡足后的精神瞬间显得充沛，脸庞的浮肿变成了扎实的婴儿肥。她把每一天的计划规划到完美，在好莱坞星光大道找寻成龙和吴宇森的手印；在奥斯卡颁奖礼举办地杜比大剧院相拥合影；在有着全球最尊贵住宅区称号的比弗利山庄欣赏着设计各异的豪宅别墅；在环球影城里体验着各种冒险刺激的游乐设施惊声尖叫。

楚杰从来都没有大男子主义，他甚至想当一个暖男，只是好像确实能力不够。

所以他干脆心安理得的接受赵菲菲的照顾，每一天他都对和赵菲菲的相处有着新的认知，每一天他都感觉更靠近赵菲菲。

在所有经过的路人眼里，他们像极了恋人，只是他们知道，他们一直未有恋人间的肌肤之亲。

有一天晚上入睡前，楚杰看到一段话，“在梦里，我只穿着皮肤，和你散步。”楚杰拿给赵菲菲看，赵菲菲只是哦了一声，又转身睡去。

赵菲菲没有柳岚的敏感，她无法听懂楚杰很多的暗示，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他们的灵魂属于不同世界，很多情感专家说灵魂的契合是爱情的基础，经历到现在，楚杰觉得不是，一个眼神就懂的爱情，多了默契却少了诉说。而多少的爱情败在了相对无言里。

现在的楚杰，更喜欢将内心的情绪掰开来，一点点的讲给赵菲菲听，这样他们能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他们周围的空气里一直有乐音在跳动，这就是人间烟火气，这样的环境，适合婚姻。

楚杰主动提起了归期。他开始疯狂的想念《平行世界》。他和赵菲菲的手机都暂时的设置了拒绝所有来电，卸载了微信，外人联系不上他们，他们也无法知道外面的世界。

楚杰觉得，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回到和柳岚曾经朝夕相处的环境，面对任何的变化。他甚至想要牵赵菲菲的手回到小胖面前，听小胖揶揄他，“终于收了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哦。”或者直接再过分一点，“这么快就忘了旧爱，找了新欢。”

他真的没关系，他觉得自己发生了最质的改变，他一直以来对文学的强烈迷恋，连最初说脏话都觉得脸红，每个事情、每句话，他都想要更完美的表达出来，粉饰太平。而现在，他接受自己的缺点，并且不怕暴露自己的短板，他热烈的爱着生活中的所有污秽，只要它是真实的。

而这一切，神奇般的，是赵菲菲带来的。所以他要带赵菲菲去到他的世界，堂堂的牵手，心里不会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