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放弃一个深爱的人是什么感觉，就像一把大火烧毁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一个人蹲在远处，看着残骸土灰，你知道那是家，但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楚杰在想，大概他的家还没烧尽，不然怎么会依然想念柳岚。想念还带着恨吧，恨她的不辞而别，恨她丢了他们的babygirl。

想到他们的小孩，楚杰的心就痛得颤抖。那些默默关注的育儿知识公众号被一一取消，那些憧憬的有小孩的画面全部封存，他连最期待的那砰砰有力的胎心都没能听到。

最可怕的是，他从未梦到过他们小孩，他们没能有最起码的心灵感应。楚杰甚至去读了《圣经》，基督教徒从“神爱世人”中得出，生命来自于神的恩典，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佛教中认为胎儿能够形成人形是魂神努力挣扎的结果，而人为流产后，婴灵哀怨不去，会追着他们的父母，他们在多维空间中会因为嫉妒或者憎恨用尽全力破坏他们父母的运势。

想到这里，楚杰会有些释怀，所有的磨难如果是因为孩子带来的，那么他就该心甘情愿的承受想念的煎熬和等着罪过的到来。

拿到汪总兑现的奖励后，楚杰去了趟贵州的偏远山区，跟着公益组织深入人烟罕至的地方，带去书本、糖果，看那些天真的孩童追着自己在泥泞地里跑，楚杰觉得自己笑得发自内心。

楚杰用《平行世界》的名义设立了助学基金，他觉得赎罪的过程中让自己的压力得到慢慢的释放。

剩下的所有时间，楚杰权倾投入到工作中，没日没夜。他不清楚汪总跟韩国公司最终怎么谈判下来的，他只知道，他们的国内地图在如火如荼的研发中，他回归了一个策划人的本职，只关注游戏本身，虽然进度压力也非常大，但是他极其享受这种单向压力，多做一点就少一分，男人，可能终究是单线程的动物，至少楚杰觉得他这种平庸的男人是。

有个小插曲，楚杰多了个朋友，是的，那个女黑客，他们空闲的时间会隔着网络聊聊天，分享分享彼此的生活、工作，好几次在架构设计的时候那个女黑客还给了楚杰许多建议。偶尔她会带回些首尔的天气、美食信息，让楚杰对于首尔的记忆不忘得那么迅速。

他们不知道彼此的长相，年龄，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本来晴朗的天空会突然的下起小雨。楚杰坐在办公桌前，一分钟前突然收到女黑客的消息，“我叫Nina，我希望你记得我的名字。”

她很少这么忧伤，除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

“你在发什么呆？”小胖敲了敲他们之间的隔板。楚杰拒绝了汪总的单独办公室建议，回到原来的位置，回到他们绝情谷四侠的区域，他们重拾友谊，这是他仅存的温暖。

“没什么。就是突然的下雨心情跟着有些潮湿。”楚杰回。

“啧啧啧，我就说我们家楚杰是天生的诗人吧，天气都会影响心情。”小胖戏谑着，坐下来，摊在椅背上，侧头望着楚杰，“不过你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嘛，还是实习生，也是这样的季节，我们的清明活动，那个关于林的活动，虽然悲伤，但是活动效果真的好啊，再没这种爆款活动了。现在想想，那时候你真是锋芒毕露。”

“清明了么？”楚杰想起了林皓，这一晃，就两年了。

“是啊。清明时节雨纷飞啊，古人不欺我们啊。”

楚杰心突然一紧，“小胖，如果一个一直没告诉你名字的朋友突然告诉你名字，让你记住她，这意味着什么？”

“告别！”小胖几乎不假思索，肯定的脱口而出。

“我去！”楚杰连忙打开和那女黑客的专属聊天室，“你在吗？”

“在。”

“我刚刚在忙，你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离婚了。”

“。。。。。。”

“我要去墨脱。那是我曾经的心愿。”

“和你的那个未说完的故事有关吧。”

“是的。我放弃了他，远嫁，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我想在有生之年去找寻他。”

“你没他任何联系方式，就靠一个曾经说好的梦想之地，就去碰运气？”

“我觉得他会在那里。”

“现实点，人要活着的。那里公路都不通。”

女黑客转过来一条新闻，墨脱已经开始修建公路，这条公路建成，将彻底完成中国所有版图的公路建设，意义重大。

“他曾经在那里当兵，他深爱那里，他说过他会将整个生命献给那里，我觉得这条新闻是在召唤我们的团聚。”

“谁给你的勇气？”

“《平行世界》。”

“。。。。。。”

“加快进度吧，早点开出西藏的地图，我们就能团聚，我希望到时候能介绍他给你认识。”

“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你太冲动了。”

“那是因为我之前活得太理性。你也去找柳岚吧，你不再提起她，是因为你根本没忘记她。”

“我。。。”

“你要不要记一个我的电话啊，万一有什么事呢？”

“喂，你还在吗？”

“喂！！！NINA。。。”

一连过去四条消息，对方都没回应，这个简陋的聊天室没有任何附加功能，看不到对方状态、看不到对方是否在线，所有都看不到。

“女网友？”小胖见楚杰手离开了键盘，马上凑过来，“你可以哦，真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哦。”

小胖将身子探到黑桃红桃的区域，“我们是不是应该敲诈楚杰请客，庆祝他重生！”

“我觉得这个提议好。小胖已经很久没有好提议了。”红桃附和。

“神经病！”楚杰干脆的起身，往咖啡厅走。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碰上的人都是这么神经质，非要过得这么大起大落的生活。

甘于平凡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么？没觉得多难啊。

小胖不放心，走过来，“楚杰，你到底怎么了？”

“那个女黑客你还记得么？她突然说《平行世界》给了她勇气，她离了婚要去寻找曾经的恋人，你说是不是神经病!”楚杰来回踱步，有些气紧。

“啊？”小胖有些忍不住笑，“物以类聚吧，大概你自己是个奇葩，所以你聚齐了所有奇葩，遇了所有的奇葩事。”

小胖沉思了几秒，“不过这到是个很好的炒作点耶，给《平行世界》宣传提供了真实案例，多好啊。回头我让格格想想，先囤囤软文，以备推广时用。”

楚杰翻了白眼，“懒得跟你说。”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将所有东西往包里一塞，就要出门。

“你去哪啊？”红桃连忙问。

“出门！”楚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特权，严格意义来说只归汪总只管，不需要给任何人报备考勤。

“咦，是突然吃错药了？”黑桃的声音也在身后传来。

楚杰按了电梯，急冲冲的往里钻。出了大楼，迫不及待的冲到路边招出租车，出租车停下，楚杰钻进去，“师傅，兰寿山公墓。”

来不及给任何人解释，楚杰在看到下细雨的那一瞬间就突然的心慌，人是最难言说的物种，可能叫第六感，他隐隐觉得今天有事发生，而且是大事。

本来以为是NINA突然而至的消息，可是在咖啡厅里踱步的时候他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还有事情，他预感还有事情。然后想到了小胖无意提起的林的活动，他想起林皓名字的瞬间心跳是有停顿的，他觉得是林皓在召唤他。

他们感情一直不算太好，他们唯一的联系是赵菲菲。

他的预感在那一刻成形，他觉得，赵菲菲要归来了，在这有一年的清明时节里。

他想起无意间赵菲菲说过的话，他说林皓的妈妈想要林皓的骨灰回到家乡，她说她忙得忘记了。这两年，他们一直在忙着发生事情，忽略了那个逝去的人。

而移动骨灰这种事，按照习俗，要在清明节前。

楚杰觉得，他的所有心慌，来源于此。

物理老师说过，世间所有能量是守恒的，掉落的小球，失去重力势能就能转化成动能，放大到整个世界来说，如果有人突然给你告别，那么就会有人突然的回归。

这是世间万物的必然规律。

如果是赵菲菲回归，楚杰要去见她，他欠她的，还没说清。